“是,母亲。”
仇楚窈带着陈绪昑一路逛到千秀院。
“现下这个时节,正是木芙蓉争艳之姿。”
陈绪昑笑着点点头,“闻得仇府中千秀院可是京都城的名头风景,今日绪昑得以一见,实属荣幸。”
“陈四姑娘谬赞,楚窈瞧着四姑娘眉头紧锁,面露浮躁,可是有什么心事?”
陈绪昑拽扯着绢帕,眼神飘忽,一直咬着下唇,忽的像是做下某种决定般直视仇楚窈。“陈四今日前来是相看大公子的。”
仇楚窈静静地看着她,挑了挑眉,倒不是对她的目的而感到惊讶,只不过这么突然直白的说出来,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
“你想做我嫂嫂?”
陈绪昑点头,脸上还有些许羞红。她抓着仇楚窈的衣袖,低下眉眼,“你可知中郎将巡街礼那日是何风姿,如此耀眼之人,陈四一见倾心。”
仇楚窈想起那晚长兄醉酒模样,那眼神分明是在看意中人,想着也不会是这陈四姑娘吧。
仇徽珵换好了衣服,打开房门,唐祝闵笑嘻嘻的走上来。“你说你,相看这种事也要叫上我,就这么离不开我?”
“我一人法子搅局,唤来你,再合适不过。”他拍拍唐祝闵的胳膊,笑着。
唐祝闵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嫌弃的掸掸他刚才拍过的地方,“所以你叫我来是来当搅屎棍的?也是,你心仪的姑娘已经不在了,你也该换换目标了。”
仇徽珵沉下脸皱着眉回头瞪他,他抿住嘴不再言语,二人路过千秀院时正巧听见陈绪昑满怀崇拜的思慕之言,唐祝闵亮了眼睛,提起前摆,蹑手蹑脚的走到假山处,撅着偷听。
仇徽珵直背阔步的走过来,靠在假山上,侧耳倾听着。
“所以,陈四姑娘对我长兄一见钟情,便求了陈夫人将你带过来相看?”
“不,我虽是庶出,但我陈府也是贵族出身,我嫡兄也与中郎将同在军营,两个姐姐也早已出嫁,夫家皆为五品,配上中郎将,绰绰有余。”
“我虽不如二姐姐三姐姐那般沉鱼落雁,满腹文才,可我自小便于深闺习得女戒女红,琴棋书画,是断不会折辱中郎将。”
见她这般信颇为自信的言语,她不禁在心中默默嘲笑一番。
唐祝闵用肘怼着他,难掩眼中兴奋之色。仇徽珵索性闭了眼不去看他,动了动耳朵,专注于假山后的芙蓉苑。
“你不配。”
陈绪昑眸中惊愕里闪过一丝阴森,她咬了下后牙,强撑着脸上笑意,“三姑娘说什么?”
仇楚窈不想再跟这种人废话,因着她身形高出陈绪昑许多,走上前俯视着她,一字一句冷漠道:“陈四,你是真不懂还是在装纯?单凭你是庶出,就不可能是我阿兄的正妻,你今日这般,是来求我母亲替阿兄纳了你?”
男方相看女方家三书六礼,娶为妻,女方相看男方奔纳,视为妾。
陈绪昑脸上青红一片,支支吾吾的。
“再者,你嫡兄现为虎营校尉,他可是有实权的人,你姐姐们嫁的是不,当家老太爷五品官,可又如何?他们年岁几何?还能在朝为官几年?”
陈绪昑渐渐低下头,她想起二姐姐在夫家过的好,全凭她与嫡兄同母,可三姐姐就截然相反,她是良娣,不可以先于嫡妻有孕,不可同桌而食同榻而眠。
“一个太医院九品吏目还能翻了天不成?你三姐姐不就是你最好的例子吗。”
唐祝闵瞧着仇楚窈正颜厉色的模样,点点头:“你这妹妹当真有你几分中郎将的风采。”转过头去看他,发现他已然侧着头紧紧盯着那边,面若桃花,眼含笑意。
不会是瞧上那个陈四了吧……这就瞎了?
仇楚窈绕着陈绪昑走了一圈仔细打量着,冷笑着:“诚然,你方才说的那般,便是配得上我阿兄的理由了?”
陈绪昑眼眶微红,看向她的眼神里多了丝怨,不甘愿道:“你今日如此羞辱我,这就是你们仇府的大家作风?”
“你既然晓得仇府乃世家大族,便可明白……”她凑近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你根本没资格嫁进来,良娣都是在抬举你。”
陈绪昑猛地退后几步,脸色惨白,仇楚窈依旧凑上前:“陈四,你最好识趣点,打消了你不该有的念头,如此,你嫡兄在军营里也好踏实办事不是吗?”她抬眼内含恐惧的望着她。
这个女子,远不及她想的那样简单。
“陈四多谢……三……三姑娘指点,陈四有些许不适,先行告退……了……”陈绪昑跌跌撞撞的快步离开。
仇楚窈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阴沉与冷然崩塌,眼中泛起了丝丝柔软愧意。
“难不成三姑娘方才都是装的?”唐祝闵看着仇楚窈此刻伤情的眼神,不免得怀疑。
仇徽珵收回目光,看着他:“本来是要借你搅局,却没想到窈儿替我扛了,你可知为何?”
“就她们所言,那个陈四顶多是不配你正妻之位,三姑娘何苦话说的那么难听?”
仇徽珵摇摇头,“圣上前些日子正式给了陈校尉虎营军的兵符。”唐祝闵睁大眼睛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你身为中郎将,若此时与一个有兵符的将军成了舅兄,仇府将再一次成为圣上的眼中钉,届时,怕再为俎上之鱼肉了。”
唐祝闵又回头瞧着仇楚窈看,“所以你妹妹说那些话,并不是为了羞辱陈四,而是在救她。”
仇徽珵点头,“于仇家陈家都不是什么好事,呵,让窈儿当了赤鬼,我这个做长兄的,倒是不如她。”他笑得温柔,眼里的爱意要溢出来,融化在整个脸上,他颇为她骄傲,又欢喜她拒绝他人的模样,令他着迷。
唐祝闵微眯双眸,看着他此刻柔情蜜意的模样,想起了那日在云鹤楼的话。
“一个永远不可能的人罢了……”
突然有个荒唐的念头充斥在他的脑海里,他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可这事实在荒唐,可如今又应证了些许,让他不得不怀疑。
他左右环视了一圈,悄悄凑上前,严肃的低声问道:“你那日在云鹤楼说的不可能的人,不会……是……三姑娘吧……”
仇徽珵突然顿住,侧首盯着他,脸上的春风不见,骤然间如寒冬腊月般凛冽刺骨,眼中也浮上了冷意。
“真的是啊!”唐祝闵大惊。
亲兄妹!!!这这这……太荒唐了!!!!
仇徽珵并不言语,他缓缓低下头,闭上眼,力道:“还请金生兄替我保密。”
从巨大的冲击下缓过神来,唐祝闵叹着气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头,“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暂未有娶妻生子的打算,至少……眼看着她成亲后,我才会考虑自己的事,在此之前,我要好好保护她,保护我们仇家。”
“你这些应当未与她说过吧,我看三姑娘性情豁达,辨日炎凉,不是那种困于世家伦理道德的小女人。”
仇徽珵睁开眼,他眼尾泛红,双拳紧握,修长的手抚上额头,揉了揉,声音有些颤,叹道:“我知窈儿从不在乎这世间伦理道论,可……我是万不能置她于风口浪尖之上。”
“这一开始便是的,我要做的便是隐瞒,甚至是欺骗自己,这样对大家……都好。”
唐祝闵看着黯然神伤的仇徽珵,他低下头,也出奇的安静下来,沉默着,不知怎么安慰他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