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在暗地勾心斗角地谋划,还不如将一切明告天下,也省去不少麻烦。
容易死,因而也容易活。
……
麟马就这样慢步驶过御道。
前方是青龙门。
赵漓看着红墙碧瓦,万分气派的高墙,墙上仍存有箭镞留下的密集痕迹,一处处或大或小的坑点清楚可见,没有被红漆彻底掩住,反而显得愈发显眼和格格不入。
尤其此刻,在初生阳光照耀下,一眼可见。
二十三年前这里经历过一场怎样的腥风血雨?这片天空曾被怎样的诡谲乌云覆盖?
不论乌云如何密布,风雨早该散去才对,为何没有修复呢?
任何人都很难相信,青龙门一事是建王独自为之,毕竟最终得益者并不是他。但人们总是或者说不得不这样说服自己,以尽可能地心安理得,在心中构建起当今梁帝的伟大形象。
他们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这面墙:你看,梁帝仍保留着这面见证历史的红墙,行端影正,问心愧,怎么可能是事件的幕后谋划者?
简单一面宫墙,修缮到平滑如初并不是难事,甚至推倒重建也在情理之中:新的帝王即位自然代表着旧时代的终结,外在的翻整是他们一贯善用的方式和表现,也许会有旧派不喜,但他们有何正当理由阻止?
赵漓思绪纷飞,愈发觉得二十三年前,那日青龙门之事,绝非表面上或者大多数人认为的那样简单。
就像这或深或浅、有长有短的箭痕刀迹,从不同角度看到的都不尽相同。那样一件从预谋、准备、施行、收尾都万般变数的事,站在不同位置,看到的必然更为复杂。
赵漓收回思绪,闭目养神。
但他很快就感受到燥热与喧嚣。
秋分已过多日,气温该愈来愈凉才对,何况太阳才初初悬挂,怎么都不该这般热闷。
赵漓可奈何睁开眼睛。
实际上,天地之间,一片安静,连路人低语都是掩在口边,细弱蚊蝇。
车驾已经出了宫门,来到了凤凰长街,按理说麟马远行,该凌空而行才对,就算行陆路,也离丘在梁国东方,该走东门才是,为何还绕一圈,出西门呢?
赵漓看着对窗外,一个个身形缓慢掠过、短短续续,有修行者,也有普通人,人们站在路边,表情各异。
在或善或憎眼神中,一种几乎震耳欲聋的沉默与惊讶,笼罩此间,诡异浓烈。
赵漓默然,原来喧闹来自这里,来自驻足者的眼神,原来气温的骤升源于这里,源于道边站满的人群。
赵漓感到有些不舒服,如坐针毡,如芒在背,他知道,在他看不到的身后,有同样的炙热的眼神正盯着自己,似乎有蚂蚁在身上爬,让他刺痒异常,有些难受,可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他实在不好意思当众挠触。
而且,他也知道,并没有蚂蚁,那是他因紧张而流的汗。
他只好挺直腰背,坐的更加端正,目光紧紧盯着对窗的横木,一动不敢再动,仿佛一尊雕塑。
虽有几分拘束之态,但这种端正威严姿态,倒真像皇家贵族一般。
压抑声,沉闷气氛,最终彻底爆发。
人们的议论声再掩饰,如冲破最后一道堤口的洪水,彻底肆虐,束制冲打向黑辇。
因为车马来到了一气派高门前,恰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