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牧楠北没有再做梦。
次日,她被窗外屋檐上叽叽喳喳的小鸟给唤醒了,走到窗台推开窗户,闭上眼睛贪婪地呼吸着早间香甜清新的空气,鼻尖闻到淡淡花香,张开双眼惊喜地发现院子里种着一棵木槿树。枝头上一片洁白如雪的木槿花,随着微风轻轻地颤动,在朝阳地映衬下尽情地绽放它这一天的绚烂。
“木槿虽美,可惜朝荣幕落。”正被眼前景色吸引的牧楠北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惊扰。
“那是它为了第二天更绚烂地开放”这是阿娘同她说过的,因为阿娘也喜欢木槿花。牧楠北转身抬头,看见风君玉的样子她微微诧异。眼前的男人和昨夜判若两人,憔悴异常,眼睛布满血丝,眼窝深陷,眼下青黑一片,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酒味,看上去似乎是一夜未眠。
“她也曾这么说。”
“她?我阿娘吗?你真的识得我阿娘吗?”牧楠北追问道。
风君玉却没有做答,转身走到圆桌旁,看了眼桌上不知何时摆放在那里的清粥小菜。
“用过饭食,会有人带你去沐浴更衣,之后随她来找我。到时候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风君玉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牧楠北望着风君玉离开的背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五脏庙突然发起了抗议,肚子咕噜咕噜地响,她的确是饿了。几天没有进食也暇多想,快步走到圆桌旁用起了早饭。
大概是肚子又饿又急着想见风君玉,不一会儿工夫桌面上的清粥小菜就被她消灭殆尽了。休息片刻后,她刚踏出房门便看见一个侍女安静地站在门边,模样长得周正眼睛大大的,年纪约莫十二三岁。见她出来上前福了一礼:“姑娘,请随奴婢来吧!”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前头引路了。
牧楠北在后头跟着,本以为浴房就在这个院子里。带路的少女却领着她出了院子,沿着石板路,穿过了一个花园。这个园子修得很有意境,中间有一条小溪流,上面架着一座古朴的石桥。站在桥上能清楚地看到水里的鱼儿和长满青苔的小石子。差不多走了有小半炷香的时间,终于在穿过一道月门后,到了另一个院子。
“姑娘,穿过那道月门前面就是了。”
“这浴房还隔挺远的。”牧楠北调侃道,一般人府里每个院子都有浴房,这世外阁倒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姑娘有所不知,之前您住的那个院子是阁里专门给秦老安排的。秦老不喜人打扰,身边也只留有一个小厮。怕姑娘不方便,前面的院子是风先生吩咐给您重新安排的住处。奴婢也是风先生安排来照顾姑娘的,姑娘可安心在此休养,若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吩咐奴婢。”少女一边引路一边缓缓地解释道。
风君玉安排的?看来他可能真的识得阿娘。
“我叫小北,姐姐叫什么名字?”
“奴婢不敢,小北姑娘可唤奴婢小芽,发芽的芽。”小芽害羞地笑了笑。
“小芽姐姐,我只是暂住几天,等伤好了便会离开,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小北姑娘不用客气,小芽不辛苦相反还觉得开心。阁里向来冷清,很少有外来的客人,如今小北姑娘能住在这里,阁里兴许还能热闹一点儿。”
牧楠北很喜欢小芽的性子,见她叫得拗口,于是干脆就让她还是称呼她姑娘好了。
“姑娘,到了。”小芽抬手指了指前方。
牧楠北顺着小芽所指的方向抬头看过去,院子正厅的牌匾上用楷书写了三个字:“别云间”。小院不大,但胜在清幽,只分了正厅及东西两厢。正适合她一个人住。小芽领她进了东厢房。
“姑娘,您先歇息,奴婢去准备一下。”小芽福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牧楠北趁着小芽去准备的时间便在厢房里转了转,发现房间虽然不大,但布置得古朴大气却又不失精致。厢房的南面垂了方竹帘,她走过去掀开帘子瞬间就被外面的景致吸引了。这处小院竟是一处院中院。院子里也种了一棵白木槿,地面上散落着前一晚凋落的几朵残花。远处山峦起伏,薄雾袅袅,清风习习,胜似仙境。她放下帘子走了出去,只见左侧放着一套用梨花木做的方形的茶案,案上一侧摆着一套茶具用来煮茶。另一侧文房四宝皆齐,应该是平日里练字作画用的。牧楠北见案上有一张似乎是未完成的画作,她轻轻挪开镇纸看了一眼,画的是一个正站在木槿树下眺望远方的背影,看身形应该是个女子,心想也不知是谁作了一半就放在这儿了,于是拿起镇纸小心地放回原位。而后慢慢的走到右侧的摇椅上躺下,从怀里拿出一串蓝色异型手串,轻轻地摩挲着,慢慢地闭上双眼,闻着木槿的花香,舒服的摇晃了两下。这里真是个夏日乘凉冬日看雪的好地方,世外阁确实是个好所在。
“姑娘,都准备好了,可以沐浴梳洗了。”小芽过来叫牧楠北的时候,她正舒服得快要睡着了,她伸了伸懒腰回道:“好,有劳小芽姐姐了。”
“姑娘客气了,请姑娘随奴婢去沐浴更衣吧。”
更衣?牧楠北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原本就洗得发白缝缝补补了好几处的麻布粗衣,现在不只是脏兮兮的还划破了好几处连带着之前缝补的地方也都没能幸免,右手边孤独地垂着一块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烂的碎布条,简直就是惨不忍睹。
“小芽姐姐,你有针线吗?”
“有的呀,姑娘是用来要做什么的?如果是要绣点什么,奴婢可以帮得上忙。”小芽很贴心的自告奋勇。
牧楠北不好意思的低头看了一眼自已身上的衣衫。
小芽立马就明白了。
“姑娘不用担心,姑娘要更换的衣物都是已经准备好的。”
“这样啊,你还是帮我备着针线吧。回头我洗洗再补一补,走的时候我还是要穿的。”牧楠北寻思着功不受禄,别人已经救她一命,恩情还没尝还,切不可以再占别人便宜。
小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领着她便去沐浴更衣了。
“姑娘,你......你长得真像个瓷娃娃,真好看!”
梳洗干净的牧楠北恢复了原本的容貌,小脸皮肤光滑,虽然黑了一点黄了一点,但胜在眉眼弯弯睫毛长长鼻若悬胆樱桃小嘴。笑起来还有颗小虎牙,脸颊边梨涡浅浅尤为可人,一袭淡绿长裙,更显灵动。把小芽看得双眼都舍不得挪开。
“小芽姐姐,你再盯着我看,我就不知我该不该走路了?”牧楠北被小芽的举动逗乐了。
“姑娘,姑娘见笑了”小芽小脸一红,腼腆地笑着让开了挡住牧楠北的身子“奴婢帮您梳头。”
“嗯,有劳小芽姐姐。”牧楠北微笑着颔首,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因为牧楠北还未及笄,所以小芽只是简单地帮她梳了个总角。
“姑娘想要佩戴什么颜色的发带呢?”小芽打开妆奁让牧楠北自己选。
牧楠北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仿佛很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自己了,街头行乞、为了个馒头跟狗打架与人斗殴、帮人跑腿送货讨生活。这一千多个日日夜夜,每一日她都是蓬头垢面,她差点以为自己本该是那个样子,本该过那样的生活了。
“姑娘?”
“什么?”
小芽将手上的妆奁往牧楠北跟前推了推。“姑娘,您选个颜色吧。”
“收起来吧,这样就已经挺好了。”牧楠北将妆奁推了回去,再看了眼镜中的自己便站了起来,准备让小芽带她去找风君玉。
“可是……”
“别可是了,小芽姐姐风先生已经等了很久了。”牧楠北微笑地提醒道。
“哦!对对对,那咱们现下就走吧。”小芽这才猛然想起确实耽搁的时间有点长了。
于是两人快步出了院子,不到半刻钟牧楠北便见到了风君玉。本以为可能也要走上一会儿才能到,没成想风君玉的院子就在“别云间”隔壁。
“先生,姑娘到了。”小芽福身向帘外躺在摇椅上的身影禀告道。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