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浅僵着身子,一时间忘了反应,破天荒的红了脸,“你……你这是作甚?”
由于十四岁的顾巳身高只到涂浅下巴,他索性就靠在了她肩膀上,若是稍稍抬头,便能看见她耳尖那一抹可疑的红色。
彼时,他小声说了句,“侍奉殿下……”
闻言,涂浅惊得连忙推开了他,不由后退了几步,结结巴巴说道:“你……你你你……说什么???”
顾巳看着她一脸惊愕的模样,眼泪毫征兆的落了下来,但还是仔细回答了她的话,“侍奉……殿……下……”
涂浅有一毛病,就是一见眼泪就心揪,她紧皱着眉头,眼里闪过一抹慌乱,“诶……你别哭、别哭……”
顾巳巴巴的望着她,一颗晶莹的泪珠悬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真真是我见犹怜。
他强忍着泪意,小声说道,“我知道了……顾巳恭送殿下……”
说罢,那蓄满了的泪包瞬间决堤,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吧嗒吧嗒掉到了地上。
涂浅走至他跟前,抬手捧起他的脸,轻轻替他拭去泪水,眼里满是疼惜。
她抿了抿唇,问:“你知道什么了……就恭送殿下?”
“殿下之所以留步芙蓉庭,不过是借顾巳打发四位厢君罢了……是顾巳自作多情,徒惹殿下生厌……”说着,那眼泪又顺着他的脸颊滚落,一路没入她的掌心,烫得她一整颗心都轻颤了颤。
涂浅略不自在的看着他,别扭道;“我留步芙蓉庭之因……确如你所说,但是我没有生气,也没有讨厌你,我很喜欢你……”
闻言,顾巳眨巴着他那双湿漉漉的桃花眸,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连哭都给忘了。
他怯生生的看着涂浅,不确定道:“殿下……喜欢我……?”
涂浅心虚地咳了咳,最终还是应了声“嗯……”。
“那你为何……”说着,又要掉眼泪。
见此,涂浅忙出声打住,“不走、不走,我不走了,咱别哭,好吗?”
闻言,顾巳吸了吸鼻子,把捧着他脸的一双手扒拉下来,小心翼翼地抓在手里,破涕为笑,“好。”
涂浅闭了闭眼,尽量平复下那颗律动明显加快的心,“咳咳……不、不早了,该睡觉了……洗漱去吧……”
说罢,她快步朝外间走去。
背对着顾巳,涂浅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说道;“一会儿你睡里面……”
“好……”顾巳应着,也跟着往外间走去。
洗漱作罢,顾巳回来时,涂浅已经闭着眼睛合衣躺下了,他蹑手蹑脚的爬上了床,待躺下时才缓然松了一口气。
他微微侧着脑袋,看了一眼装睡的人,不觉弯了弯嘴角,心中不禁感叹,“我就知道,九公主殿下并非如传言中所说的那般不堪……”
顾巳乱七八糟想了一通,直到涂浅呼吸逐渐平缓,真正睡了过去,他才侧过身背对着她,自怀中悄悄掏出一方帕子,借着微弱的烛光,心里偷偷默念着那一个个绣得面目全非的字。
“顾巳,心悦九公主殿下……”
指腹一遍遍在微微凸起的“字”面儿上划过,他不禁想起第一次见到涂浅时的样子,那会儿,她十岁,他七岁……
四方黑市上,一个趾高气扬的粗壮女人手持沾了凉水的皮鞭,一鞭子接一鞭子抽在几个拖着沉沉脚链的半大孩子身上,他们被打了也不敢哭出声,只强忍着小声呜咽,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脸上布满了泪痕。
话说涂浅此番是前来挑人的,挑属于她自己的人,所以她看得十分仔细。
人伢子一条街,涂浅越看越是恨得牙痒痒,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她甚至还亲自来市场上买卖交易了……一想到这个,她就很是郁闷。
看了一圈儿,她的眼睛定格在最边上的拐角处,主要是……其他摊位上都是用根麻绳挨个将人拴起来发卖,就拐角处比较奇特,人不是关铁笼子里边儿,就是用铁链子锁着,三男一女四个人伢子目露凶光,全然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
涂浅踱步走了过去,看了一眼浑身脏兮兮的十二个人,她抿紧了唇。
和其他来客一样,他们从她身上看到了高贵,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眼睛里似乎藏有一丝不忍。
涂浅抬眸看着四个人伢子,仿佛看蝼蚁一般。
是时,她冷声冷语的开口说道:“这些人……本宫……本公子都要了……多少银钱?”
闻声,那壮妇转过头来看着她,不紧不慢将手中的皮鞭子收起来挂在腰间,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这位小公子,我这儿的规矩和别处可不一样,您听听看,再决定要不要买……”
涂浅也不惧她,继续冷着声音说道:“什么规矩?”
壮妇看着她一副临危而不知惧的样子,不由得抬眼打量了一番她身后四个气度不凡的随侍,心下了然,眼里也逐渐多了一丝耐心和热忱,“小公子,我这些个小东西可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个个体魄强健,耐打抗压,且不易生病,您若是挑家丁可到别处,我这儿卖的可都是好苗子,最差的也能做个打手。”
听罢,涂浅抬手指了指旁边铁笼子里一个皮肤白皙、身形瘦弱的小孩儿,问:“就他这样的也叫体魄强健?”
壮妇被她问得一噎,讪讪道:“他除外,这孩子年纪尚小,我想着还能锤炼锤炼,且留着看看……”
“哦……那除了他,其余的本公子都要了。”
“小公子不问价?”壮妇挑眉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笑意。
“多少钱?”
“十两银子,一个人。”
“你说……多少?”
“一口价,一人十两,一文不少。”
听这报价,涂浅陷入了沉思。
壮妇见她不语,便想着自己是不是要得太多了,正犹豫着要不要改口呢……就听她冷不丁转头吩咐,“杭一,回去拿钱。”
“是。”
壮妇看着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那眼神似乎比之前更热切了,“小公子一看就是爽快人,总共一百一十两银子……”
说着,她扭头喊了一声,“老三,拿卖身契……”
看人回过头来,涂浅复又指了指那个缩在铁笼子里边瑟瑟发抖的人儿,问:“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嗯?”壮妇疑惑。
“他们我都买走了,剩下的这个你打算怎么发落?”
壮妇看着她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也不打算隐瞒,“再打磨打磨,实在不行就发卖到勾栏院去。”
“勾栏院?”
“嗯,这小东西皮相不,卖到勾栏院的话应该能有个好价钱。”
涂浅张了张唇,欲言又止,这时,前去取钱的杭一正好回来,“公子,钱。”说着,他把俩沉箱子放下,而后恭敬的退到一旁。
“点吧。”涂浅说。
闻言,壮妇乐呵呵的打开箱子,眼睛一扫,随即合上,“小公子只要十一个人,银钱便多了十两,给您……”说着,壮妇便欲给她拿多出的十两银子。
“十二个。”
“什么?”
“这十二个人……我都要了,银子不必找了。”
“好……好,小公子人善,能遇到你是这小家伙的福气……”
涂浅懒得跟她周旋,只接过一沓卖身契仔细翻着瞧了一眼,然后转身走人。
踏上马车之际,她声音淡淡,朝外吩咐:“把人带回去,洗干净了……再带来见我。”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