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弓时右肩要继续施力,三指迅速张开。”
郁芜受过一次打击,有点不想接了。
但看着宿祁面色如常的神情,他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接过羽箭。
重新摆出姿势,然而将士用的弓箭都是木做的,又沉又重,弓弦更是难以拉开。
好不容易拉开弦,胳膊渐渐酸痛,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郁芜知道这次一定也射不远。
他接受得了失败,可却莫名不想在宿祁面前丢脸。
暗暗咬了咬牙,他刚准备自暴自弃射出这一箭,撑在弓弦上的手却被人握住了。
身后贴上一个炙热宽大的胸膛,双手被人握住,看着像没怎么使劲,只是带动他的手往后拉,原本对他而言又重又硬的弓弦却被轻而易举的拉开了。
耳边响起平淡的嗓音,“看箭靶。”
郁芜下意识依言看向远处的箭靶。
羽箭遥遥对准那微小而显眼的红点,直到两点成一条直线,在对上的那一刻,手指一松,羽箭以势如破竹的架势射向远方,猎猎破空声响彻云霄,在空中呈现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最后稳稳钉在箭靶上。
稳中靶心。
郁芜呆呆发出一声低喃,“十环。”
郁芜还维持着射箭的姿势,宿祁抽走他的弓箭,随手扔回篓子里,握住他的左臂,从腕、肘、肩至全身依次帮他放松紧绷的肌肉。
“走吧。”宿祁道,“烤鱼去。”
郁芜被他牵着手往前走,直到走出老远才回过神。
“不算。”郁芜低声道,“不算,是你帮我的。”
他可没这么大本事。
“怎么不算。”将军轻飘飘道,“又没说不能场外援助。”
接下来一个星期,宿祁都在教郁芜射箭。
直到最后一天,郁芜独自一人,射中了最中间的红色靶心。
看到稳稳钉在箭靶上的羽箭,郁芜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转头看向宿祁。
却恰好对上宿祁直直看过来的视线。
将军的眼生得锋利而单薄,眼尾微微上挑,瞳孔是黑色的,如黑曜石般,清澈而通透,似乎一眼就能看穿人内心的想法。
被这么一双眼睛盯着,郁芜却丝毫不觉得害怕,因为他看见他眼底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除了他之外,一丝一毫风景也没映入眼底。
郁芜怔住了。
于是他便听见宿祁微微染上淡笑的嗓音。
“不。”
被夸了。
心里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喜悦,掩藏在发丝下的耳尖悄然红了起来,郁芜别别扭扭的撇过头,不愿让他看出端倪,“是我厉害。”
“嗯,你厉害。”将军顺着他的话应,嗓音里似染上一丝细微的笑意。
郁芜一愣,下意识看了过去,却只看见将军侧头瞥了眼天色,再开口时,已语气如常。
“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没有骑马,等郁芜神差鬼使点头,腰间便骤然一紧,宿祁揽住他的腰身,将他牢牢拴在怀里,足步轻点,轻功运到极致,眨眼便到千里之外。
周围的景色如虚影般不断往后掠去,郁芜被风吹得眼疼,便闭上眼,任由自己被身后温热的气息包围。
直到风声渐小,脚稳稳落在土地上,有了实感。
“睁眼。”耳边响起将军冷淡清冽的声音。
郁芜闻声睁眼。
眼前顿时映入大片大片绚烂的暖黄色。
他们此时处在一座山峰的最顶端,从高处往下眺望,能看见蜿蜒不绝的溪河,落分布的村庄,一望际的平原,以及悠闲低头吃草的绵羊。
远处云雾环绕,有一束光破开浓雾,照耀在广袤的大地上,为边际的山河披上一层暖色的外衣。
顺着光看去,能看见半轮巨大浑圆的夕阳落在地平线上,被层层叠叠的云掩埋,却仍然惊艳耀眼,如神明降世般笼罩大地,温暖而热烈。
他们此时的距离,与落日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
郁芜瞳孔里倒映出眼前壮丽而惊艳的美景,几乎忘了呼吸。
这是他第一次离太阳这么近。
被神明眷顾,亲手送上温暖的火烛。
耳边响起将军被夕阳晕染得格外温和的声音。
“奖励你的,礼物。”
经过快半个月的射箭,郁芜胳膊上的软肉都练得结实了不少,曲起胳膊还能摸到一点肱二头肌的硬块。
郁芜对自己身上的这点肌肉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摸一摸。
宿祁从炊事营出来,正好看见郁芜撩起袖子正在看自己的胳膊。
眼底划过一丝笑意,他走了过去,将手上的碗筷递了过去。
“别欣赏了,吃饭吧。”
被宿祁抓了个正着,郁芜难得有些出糗后的羞赧,连忙扯下袖子遮住纤细白皙的胳膊,伸手接过碗筷。
军营用的都是大碗,碗口比脸还大。
碗里压了满满半碗米饭,其余的都是各种肉和菜,郁芜甚至还看见了红烧肉。
郁芜眨了眨眼,看着那占了小半碗的肉,愣了下:“每个人都吃这么多?”
宿祁淡淡应了声,转移话题。
“快吃吧,吃完收拾行李。”
简单的一句话,却暴露出太多信息了。
郁芜垂下浓密的睫羽,低低嗯了声,闷不吭声开始吃饭。
等所有人都吃完饭后,大伙儿都没有停歇,收拾行囊的收拾行囊,喂马的喂马,拆营帐的拆营帐,不到一个时辰便收拾妥善,一大批浩浩荡荡的军队整装出行。
被宿祁抱着骑在高大洁白的骏马上,听着身后车轱辘撵过碎石以及马匹跑动时响起的踏步声,郁芜小声问:“去哪?”
宿祁只简短两个字:“戚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