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赵漓说的清楚,她也听的真切明白,可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有许多疑问,问少年为什么,问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可喉咙仿佛卡住尖刺,最终只有这四字磕磕绊绊地吐出。
赵漓并没有选择重复,而是喝完盏中的茶水,站起身,拍落身上的尘土,向梨木方桌走近,放回茶盏。
女子仍站在门外,裙摆在春风吹动下飘然若举。她今天是下定决心要为自家小姐了却这一道桎梏,她设想过数种可能与情况,甚而愿意以命偿命一剑解决这麻烦事。
可今天发生的事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以致她的心情很乱。
“在洛都,即便是修行者,也是容易死的,何况你还只是个普通人,更没什么深厚的背景,便更为容易。”这人算不上卑鄙,也没想象中的赖,只当是为了善良的小姐,她必须提醒少年他面对的危局。
赵漓知道女孩的善意提醒,知趣地点头,悠然说道:“多谢告知。”
她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与自己小姐同岁的少年为何总是能如此平静淡然地面对,不像是十七岁,倒像是有着两世为人久经风雨的隐士高人,与这世界格不相入。
隐士看着少女睁大的亮黑双眼,说出了极具哲理的话来解答疑惑。
“修行者也是人,是人就会死。何时而死从不重要,为何而死才在首要。”
空洞浮泛的话自赵漓口中却不带空幻,因为少年十分认真,唯心的话语,正是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少女默然不语。
她是小姐名义上的贴身侍女,只比小姐小上一岁,实际上如亲姊妹一样亲密,是话不谈的闺中密友,常常同榻而眠。年龄相近的两个少女互相倾诉烦恼琐事,小姐说过祖父订下的恼人婚约,说过追求自己的三皇子,说过世人眼中的言云螭与自己,最后小姐说讨厌这里,要离开镇国公府,去南派修行。
侍女知道小姐活的很累,是在逃避选择。
就像她知道小姐平日少盐少油,喜食酸甜辣,钟爱涮锅,最喜欢的颜色是蓝色与白色,最喜欢的植物是竹子,不喜青桐,不吃咸粽,讨厌雨天……
小姐是她最了解熟悉的人,她是小姐最亲近的人。
而眼前少年是她最感到陌生的人,她看不透,或者说,少年没有任何虚假伪装,光明正大站在阳光下。
好吧,纵使少年行为不羁,放浪形骸,但侍女还是决定收回先前的话,他称得上是君子,至少要比那位死缠烂打的三皇子强太多。
“或许,你也算是一名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