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拿着木棍猛地朝地上一砸。
“从我们这里你们什么都抢不走!
滚!带上你们的人!滚开!”
木棍挥舞着,发出呼呼风声。
阿舒尔闪身躲过,高声道:
“我们又不收你报酬!又不拿你们药品!
只是我们有人受伤了需要担架!”
“放屁!放屁!
这种花言巧语骗不了我!”
老头怒目而视,唾沫星子都快要飞到稻妻了。
“说!沙虫是不是你们引来的?!”
“不是!老伯你误会了!我们是碰巧发现沙虫要攻击你们,才来帮忙的!”
阿舒尔的解释似乎激怒的老头,他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放屁!
如果不是你们招来的沙虫,为什么要来帮我们?!
我看你们就是想欲盖弥彰!”
“啊?”
提克里蒂这暴脾气就要发作,手掌撸起袖子,留下暗红色的污痕。
阿舒尔赶忙安抚。
“大哥!不至于!真不至于!”
“哦!想动手!”
谁想这老头还在火上浇油。
“好啊!露出真面目了吧!我就知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气得跳脚,朝聚集地招呼一声。
“出来!都出来!
有人要抢我们沙虫肉吃!”
嗒嗒。
七零八落的沙漠民们拿着铁锅、菜刀、铲子就要围上来!
那男人双膝一跪,哭着说了几句公道话。
老头气得不行,朝着某个妇人嚷嚷一句。
见自己娘来了,男人立刻不吱声了。
啪!
妇人拿着绳鞭狠狠抽在男人背上!
一下、一下!
可即使皮开肉绽,男人也没哼一声,最后昏倒在地上,妇人还是没停。
啪!啪!
其他人冷漠地旁观着。
这一幕,身为沙漠民他们都已经见过数次。
老头是聚落的首领,他的话是唯一准则。
异议不被允许,反抗不被允许。
在与沙漠和沙漠民的斗争中,逐渐变得神经紧张,脑中全是被害妄想。
这种人在沙漠中比比皆是,也算见怪不怪了。
阿舒尔对着提克里蒂使了个眼色,两人趁着夜色退走。
他们一合计,找了块平坦的岩片凑合着用。
与坎蒂丝碰了头,交代情况后,泰勒哈面露不爽。
“该死!这种老不死的就是纯祸害!”
说完,感受到气氛不对,他扫视着众人,疑惑道:
“都别过头是什么意思?喂!巴沙尔!就数你转头最快!”
“哦!赤王在上!”
巴沙尔大眼圆睁,高举似乎空一物的手掌。
“瞧我发现了什么?天哪!是两粒一模一样的沙子!”
“哦!赤王在上!”
提克里蒂、阿舒尔和绍瓦勒同时称赞道。
坎蒂丝面露奈,轻声制止了几人的胡闹,简单处理伤口,启程回村。
“哼,都说了是趟浑水!
这是你身为守护者的失职。”
泰勒哈本来想夸赞几句,话到嘴边,又变成了这样。
坎蒂丝也不在意,看着不见光亮的夜空,距离沙尘降下,还需要好些时间。
她柔声道:
“如果人们生于边的黑夜,初次见到星光,便会对其产生恐惧、崇拜、抵触……
但论哪一种,都只会带来灾难。
从我开始向祖父学习时,我就不断思索,守护一词的含义。
保护阿如村,保护阿如村的安宁。
事到如今,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有些贪婪。”
坎蒂丝脑中闪过那只赤鹫雏鸟,她相信,这是那只雏鸟最后一次出现了。
腰侧的水系神之眼闪烁微光。
她展颜一笑,想到了两个人。
“将所有弱者保护在背后,给予他们以成长。
幼鸟不能自立,便照顾它直到羽翼丰满。
我曾以为这便是守护的真意。
现在来看,倒是得有些离谱。
泰勒哈前辈明明已经退休,却依然能够拿起长枪。
巴沙尔、提克里蒂、阿舒尔、绍瓦勒。
你们并非守护者,却依然挺身而出。
再看那个男人,我一开始以为他是被恐惧冲昏头脑,可……
他实际上是为了引开沙虫,才故意踏入沙海的吧。
即使脸上写满恐惧,在最后关头,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他也是个守护者呢。”
阿舒尔若有所思,“坎蒂丝小姐是说,人人都能成为守护者?”
“是也不是。”
坎蒂丝翻上山头,远处阿如村灯火交织。
她张开双臂,清凉晚风拂过指间。
“今天中午的厨师先生做饭很好吃。
铁匠们给我打造的武器很顺手。
裁缝们缝出的衣物很是合身。
昨夜有守卫在,我睡得很安稳。
我想守护的我们的生活本身。
不,应该是——
好好活着,用心活着,便是在守护我们的生活。
而我们的生活又会反过来守护我们。
我们既是守护者,也是被守护者。
看哪,万家灯火,数千人编织出同一个梦——
我想,阿赫玛尔的黄金梦乡,也不过如此吧。”
众人沉默不语,泰勒哈嘟哝一句。
“那你,要做守护者到什么时候?”
“我刚刚才想到。”
坎蒂丝似乎轻笑一声,指着纯黑的天穹。
“等到人们看到星光不再恐惧、崇拜、抵触,而是习惯性地将光亮分给需要的人。
等到人们可以理所当然地说出,真诚是对的,善良是对的,正义是对的。
等到每个人都是生活的守护者,每个人都被生活守护着。”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泰勒哈叹息一声。
坎蒂丝只是注视着阿如村,轻声道:
“如果连阿如村都放弃了,沙漠里还有谁能坚持下去?”
提克里蒂站到坎蒂丝旁边,他的瞳孔逐渐染上灯火的颜色。
“我的弯刀丢了。”
“哈!壮小伙!你等着!等老头子哪天能下地了,给你打把趁手的!
我曾经也是村里数一数二的铁匠!”
泰勒哈大笑几声,又咳嗽几下。
“不,我的意思是。”
提克里蒂嘴角勾起。
“那是会柄新的弯刀,我可以用它砍任何东西,除了人——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