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二十岁才来月经初潮。
那天天很冷，下着雪，寒风瑟瑟，家家户户都挂着灯笼迎接新春。而他看着从那道从未仔细瞧过的缝隙之中蜿蜒流到小腿处的鲜血，茫然措。
等他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庆幸，庆幸还好时序上学去了，不然以时序那看到他破一个口子就紧张心疼得不得了的性子，又得折腾好半天，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叶秋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了，哪怕这里偏僻闭塞，观念陈腐，生物书上依然简略地记录过两性生殖器官。
但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怪物”，听说当时叶大以为他是个男孩儿才收养了他，后来发现叶秋被遮住的底下竟还有一道细缝。
已经在村长那里过了收养的明路，叶大也不敢随意把叶秋丢弃，只好放在家里当个使唤的，平时有什么不顺心的逮过来就揍一顿出出气。
每次挨打的时候，叶大必然会骂骂咧咧地念叨着“不男不女的怪物”、“赔钱货”，听的多了，年幼的叶秋也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却不是可以得到尊重的“不一样”，而是会被唾弃的“不一样”。
叶秋十来岁的时候一直很忐忑，因为书上说女孩儿初潮的时间一般是十二岁到十六岁，如果他来了，那他到底算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好在这期间那道缝隙一直没什么动静，后来十七岁变故横生，他又领养了时序，家里事情那么多，叶秋也顾不上想这些了。
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叶秋愣愣地感受腿间粘腻的血块，二十岁的叶秋已经认同自己就是个男孩儿了，怎么会突然来月事呢？
叶秋一直注意着天色，没慌太久，先用纸垫着，又赶忙在时序放学之前把裤子脱下来洗了，他的衣服以前时序总是抢着洗，直到时序念高一，他难得强硬一次，时序不敢不听他的话，于是总偷偷趁着叶秋不注意才会洗衣服。
担心时序回来发现不对劲，叶秋把洗过的衣服又放在火上烘晒。
这会儿卫生巾传入国内已经有几十年了，但像留水村这样的地方，几乎所有女人用的都是月事带，甚至大部分人连卫生巾是什么都没听说过。叶秋虽然知道，却也舍不得买，那样洁净、柔软的东西，价格也同样的昂贵。
叶秋帮陈云洗过衣服，自然知道月事带长什么样，他试着裁了块干净的布作为底下的垫子，又在两条分别缝上布袢，中间放了卫生纸，最后穿上。
他爱干净，又怕时序发现，洗的格外勤快，每次时序在家的时候他还会多垫一些纸。
直到又过了两年。
这时留水村的小学已经建设得不了，生源越来越多但师资力量仍是稀缺的，作为小学建成以来的第一批老师，叶秋时常一个人带十几个班。
但叶秋很知足，对待学生认真又负责。
不过学生越多意味着身上的担子就越重，这一年来，叶秋给孩子们给孩子们批改作业时常要到将近半夜。
昏黄的灯光下，叶秋拿着支红笔认真地给小朋友的作业批注，他从来不会给孩子们误的地方打上叉，而是会在旁边仔细地写上误原因和正确答案，每份作业批改完后他还会在作业最后面画上一个自创的卡通形象。
有时画的是小动物，有时画的是他在镇上瞧见的那些个新奇玩意儿，不管是什么，都活灵活现，像是有生命一般跃然纸上。
也因此，任务更加繁琐，但每次看着学生们惊喜的表情，他总会觉得很值得。
不过今天叶秋觉得身体很不对劲，前几天入春着了凉，喝了时序坚持煮的姜汤后他便没太在意，月事早上就来了，当时小腹隐隐有坠痛感，但学校事情很多，他急匆匆地穿好月事带，中途换过几次卫生纸后就没再管了。
眼下却是疼得有些受不了，叶秋看着桌上只剩小半的作业，决定先休息一会儿再批。
他趴在桌子上，一手捂着小腹，本就冰凉的手指法给肚子提供丝毫的暖意。
冷汗渐渐从额角津出，叶秋只觉眼前一片雾蒙蒙，意识也有些昏沉，不多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时序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高三生学业繁忙，学校开设了晚自习，但时序坚持每天回来，于是下午八点下了第一节晚自习便往家赶。
门外点着一盏灯，是叶秋每天都会特意为时序留的。
时序伴着照得极亮极远的灯光打开门，先是换了一身衣服才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
却看到叶秋单薄的脊背弯着，趴俯在桌上，衣服都被汗湿透，好似睡过去了。
时序以为叶秋是批改作业太累了，心疼地把人轻轻抱起来才发现这人浑身都在微微发颤。
“唔……好疼……”
叶秋意识地呢喃，听得时序心里一阵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