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年的时候,埋了一年的种子好像有了要破土的迹象。
某些地区开始发生一些中等规模的战争,父亲的工作又忙起来,不过有了政疏叔叔的帮忙,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入职医院后的一年,医院开始调派人手到其他地区援助,前一阵陆时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
我还在犹豫时,沈行舟来找了我一趟,他说已经在这留了一个月,马上要准备去长沙了。
沈行舟很郑重地告诉我:“九月初德国攻打了波兰,马上要引着大战全面爆发,日本为了配合德意,已经蠢蠢欲动,应该是想在中国速战速决。”
我问他:“那我去帮你?”
沈行舟勾着笑:“你帮我什么?”
我摇摇头,没具体跟他说,晚上跑到医院单独问了父亲:“爹,我能一起去外省吗?”
父亲穿着白大褂站在手术室门口,揉了揉我的脑袋,叹息了声,句意里已经拒绝了我的请求:“你阅历还太少,走远了那又没人照顾,去那种地方多危险。”
我坚定地否决了他:“不,如果现在不站出来,那还等什么时候站出来?”
父亲还没开口,我又接上:“况且你们又走不开,外边现在正缺人,国家需要我。”
人民需要我。
沈行舟也需要我。
虽然我的力量是渺小的,但只要多一份力就有可能多一个人被救活。
我跟他说道了许久,父亲抵不过我的软磨硬泡,最后才勉强答应我去。
路上经过电话亭,本想打个电话告诉沈行舟,但最后还是停下了手。
到时候,见了面再说。
说什么都抵不过见一面。
时间比较紧,毕竟人们受伤又不看时间,说好的是下周出发,还有三天,我回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
塞了两件换洗的衣物后,突然发现好像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草草装了几支笔和本子,又看着拿了点日常需要的。全装好后箱子还空着一部分。
我在家待了两天,第三天清晨赶了最早的那趟列车去长沙。
沈行舟说的不假,我刚到长沙就接到队里传来的消息,日军从赣北向长沙发动了进攻。
接到通知时我正在内屋叠衣服,有个人大步走进来,我顺着声音去看,是队里的一个女生,好像是叫周枝。
我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周枝?”
她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有点着急:“姜祐,我们现在得去前线。”
她在路上跟我大致讲了情况,我穿上外套就跟着她往那赶。目前日军的推进受到了长沙守军的抵抗,但一路过来伤亡惨重,我们几乎是顺着血泊在走。
秉持着不放弃任何一个人的原则,我们抬着担架也救助了不少村民,日军的主攻方向是湘北。
快到主战场时,躺在荒地里牺牲的战友越来越多,我小心地蹲下来翻过他们的身体,检查是否有活着的迹象。
但遗憾的是,大多数战友身上都中了很多子弹,有的穿过头颅,有的击中要害,甚至一枪毙命。
我救不了。
天边渲染上血色,渐渐变暗,变成深红,最后被黑暗吞噬,营里的医生都点着灯在忙活,我刚做完一场手术出来,带着沾了血的医用手套坐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