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沈行舟办完出院手续,我又去药房给他拿了瓶消炎药。
他走在我后面,跟了我很长一段路,快到家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了,转身问他:“你家也在这边?”
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问,沈行舟弯着眼停了两秒才回答:“不是啊。”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沈行舟跳过我的问话,自顾自地说起来:“9月日军向豫南发动进攻,很快把豫南占了,10月25武汉失守时,河南省的豫北、豫南50多个县都被攻下。”
他看着我,又接着说:“国民党一、五战区主力控制了另外河南的五六十个县,我得回去帮忙,不是我抗拒治疗。”
我还没说什么,沈行舟灼灼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我愣在原地,心里残存的最后一丝怨气也消失殆尽,本来他也不用和我道歉的,想到这我不由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了。”
灯光在他头顶晃着,沈行舟垂着眸,拇指按上我眼角的泪痣,轻柔又粗粝的触感让我一下僵住:“沈行舟。”
“姜小姐,走了,”他放下手,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后会有期。”
我目送着他在街角拐弯,背影被吞没在边的黑夜里,才转身上了楼。
沈行舟说的情况,我并不知道的那么清楚,但他也没有理由骗我。
而且,我管他干什么?
我管他干什么。
这几天接触下来,他的身份似乎在我面前变得透明。
只是,想不通这个人——
为什么一说话就笑啊。
我倚在床柜上,心烦意乱地拿起手边的两张报纸废稿,胡乱地团成一个团砸到墙上,母亲刚好推门走进来,她坐到我床边,脸色有些莫测:“刚刚楼下那个男生是?”
没成想会被母亲看见,我的脸登时有些发烫:“哦,就是我一个病人。”
她扬起眉毛:“只是一个病人?”
“嗯!”我噌的站起身,把她从床上拉起来往外推,“好了好了快出去吧,我要睡觉了。”
母亲出去时嘴边带着浅浅的笑,我看着她出去,关上门后把头猛地埋在枕头里,直到棉质的枕头捂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才把脸移开。
越想耳朵越热。
我直接熄了灯蒙上被子睡觉。
让我怎么也想不到的是,时隔一个多月再收到沈行舟的消息时,是在我家里。
腊月到了,这两天准备过年,父亲难得休了三天,坐在客厅里写对联。
母亲去街上选年货了,临近春节,乡下的农民也来了城里,楼外热闹的不行,大街小巷都很拥挤,我不想出门,干脆坐在家里陪父亲。
父亲提完最后字,拿起来欣赏:“去贴上吧,贴板正点,今天还请了客人呢。”
这么多年过节都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过,只有祖父一年会回来一两次,我真想不到有什么客人。
他把对联递给我:“我记得他是你们学院的教授,你刚到医学院的时候还带过你一段时间。”
我手中的动作停下,思考着问:“是政疏叔叔吗?”
父亲点着头,又提起笔换了一张新的,边写边跟我说:“我们以前那是出生入死过的战友,后来我来了医院,谁知道他去医学院带学生了。”
父亲感叹着时过境迁,我本来没打算多问,结果父亲不由地叹了口气:“他有个儿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叫沈行舟,上次见那小子还是他七岁的时候,我也早记不清他长什么了。”
我脑子里卡死了一下,赶忙起身跑到屋里穿上外套,又戴了个浅褐色的围巾:“爹我去贴对联了。”
沈行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