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子寻走后，又过不久，一个人影声息，从窗户翻了进来。
那人的动作轻盈，姿态十足优雅，翻窗落地竟是连一丝声响都未发出，也足可见其功底深厚。
脂雪斋老板娘轻纱蒙面，朝宋离风浅浅一拜：“殿下。”
宋离风应了一声，仍是不大提得起兴趣的模样：“查到了？”
“是。”素心上前一步，把一张信笺交至他手中，“郭啸生在芜山声名颇佳。此人十七岁中举，六年后进士榜中二甲前十名，被点为翰林院编撰，前途量。可惜当初因性子耿直，得罪了上级，被调出京城近十年，三年前才得安存敏青眼，擢升为芜山知府。”
“翰林院，倒是个好苗子。”宋离风将那张信纸扫了一眼，轻笑起来，“天之骄子，未来栋梁。……可惜。”
他嘴上说着可惜，神色却冷淡比。
“京中近况如何？”
“自上回吐了血，陛下至今仍称病不朝，安太后及安首辅并未起疑，想是以为陛下少年心性，不曾放在心上。”
“哼。”宋离风冷笑一声，“他倒是躲了个清静。还占着林叙，眼下能用之人本就寥寥几。”
“表少爷留在那里，反而对殿下更加有利。”素心面表情，“否则殿下也不会轻易应允陛下了。”
宋离风微眯起眼：“别说得好似我强逼他的一般。”
素心置若罔闻，又道：“朝中百官蠢蠢欲动。此番殿下离京，牵出许多暗里腌臜出来，有些原本坐观虎斗的，也终是忍不住了。”
宋离风厌烦地挥挥手，像驱赶几只恼人的蚊蝇：“尽是些奴颜婢膝的货色，枉为人臣。叫李本彦都记着，总有清算的时候。”
素心道了声是。
“对了，”宋离风忽然道，“银子。”
他理直气壮地伸出一只手，摊在素心面前。
老板娘愣了愣，轻叹一声，从怀里摸出一只锦囊，放在他白皙细致的手掌上。
“六钱。”
宋离风露出满意的笑。
宁王殿下当然不会缺钱。
“行了，退下吧。”他掂了掂那只锦囊。
素心转身欲走，脚步却顿住了。
“殿下，”她回过头，“介子寻在查七年前靖平侯夫妇一案。”
“让他查。”宋离风眼皮也不抬，“他若能查出来，也算他长本事。”
“等他知道真相，殿下难道……”
“素心。”
宋离风抬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女人噤若寒蝉，不再多言，悄然退走了。
宋离风全然没在意她最后那番话，低头看着那只锦囊，不知想起何事，心情舒畅起来，扬声唤道：“介子寻？”
出乎意料地，介子寻的声音并未及时响起。
“王爷。”刘进应声而至，恭敬道，“子寻方才出府了。”
“出府？”宋离风脸上笑容僵住了，那人没他的吩咐，拖着一只微跛的脚，要去到哪里？
“是。”刘进觑了一眼王爷神色，自觉十分不妙，“他说是出门去散心，下晚前总会回来的。”
“下晚……”宋离风挑挑眉毛，“看来腿脚还是挺利索。”
刘进滞了滞，见宋离风似乎并未真正动怒，这才忐忑道：“王爷，子寻他毕竟年轻，还有些孩子心性，成日拘在府中也……”
宋离风打断他，脸上似笑非笑：“你言下之意，莫非本王已经老了？”
这便纯粹是在胡搅蛮缠了。看来王爷到底还是动了气，刘进双膝“扑通”一声，当即往地上一跪：“殿下息怒，属下绝此意。”
“罢了。”宋离风兴致缺缺地把玩着那只锦囊，眼角眉梢都写着疏懒，“去把福生抱来。”
刘进应了声是，又听王爷道：“明日那芜山知府若是再来，带他见我。”
芜山府地处京都以南，同属中州范围，且距京都不甚远，因此风土民俗也大多相同。介子寻走在街头，入目风物皆与都城相差几，恍惚间竟觉还身在京城燕水中。
那时宋离风尚未失势，而他是那人的学生。
如今过往皆已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