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只见陆詟移退半步、身子稍稍后倾,随即灵活避开了她的攻势,余下动作俱是左闪右躲,他本是想着叫她撒撒气儿的,没成想她越打越来气,索性他就罢了手,生生挨了好几记。
看着嘴角溢血的陆詟,姜鹿仅犹豫了一瞬,当即卸去灵力,改为拳脚相加,陆詟左右格挡,就这么由着她胡闹了一个多时辰,直至两人都累得躺倒在绿草地上。
“你究竟意欲何为?”姜鹿气喘吁吁的问。
“我不曾戏耍于你……羔儿……幻城之行,我确实做得不厚道,你生气也是理所应当……但我有我的苦衷,你能不能……原谅我?”
“原谅你?我何德何能啊……”
“幻城一遭,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寻回残魄,仅此而已……事先不告诉你,缘是你我身份有别,我不信仙门、亦不信你……我历经百世轮回,见惯了世俗冷暖,深知人心险恶,此番事关生死……我不得不慎重……”
“那你现在就不怕我心险恶、戕害于你了?”
“怕……可、你应我的劫……我以为自己能心如磐石,可终究……人非草木……幻城潦草十余载,是我自以为是了。”
“多说益,你我到此为止,你、好自为之……”
“羔儿,你当真情。”
“明明是你义在先,而今却要倒打一耙,反过来指责我情?”
“我知道、现在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然我以为、话还是要说明白才好……幻城之前,我对你的确存了利用的心思;可幻城之后,我便与你一样……等同新生……说我欺骗你的感情、践踏你的真心,这罪过、我是万不会认的!”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我要回家!”
“我又没拦着你,走便是了……”
“陆哲……你要怎样才肯罢手?”
“明明是你招惹在先,如今得到了却要始乱终弃,羔儿,你可真是狠心啊?!”
“如此颠倒是非黑白的话,你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总而言之……你是真的不会再信我了……是吧?”
“也不全是……只要你答应放我离开,我便再听你说几句废话。”
“好。”
“你关说不动有何意义?”
“你听我说完,我自会让你离开。”
“那还等什么,说吧。”
“幻城……花朝节上……我是被八公主的人骗出府的,她给我看了你的玉佩,所以我信了……出府之后,我上了八公主的马车,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我已身在杏园。
劫持我的是两个死士,他们想要杀我。不想危亡之际,当空袭来剑芒,黑衣人当即毙命……我拖着乏累不堪的身子在杏园里走了一天一夜,当时我又渴又饿,本打算稍作歇息再行继续,不想就着石碑睡着了。
再醒来时,我却身在公主府门口,没等我细想清楚,贺春、贺喜便迎了出来,我一头雾水,迷迷糊糊跟着他们进了府……一路行至栖霞殿,我推门而入,眼睁睁看着偌大的府邸变成了黑漆漆的地洞……我欲转身逃离,不想被铁锁给绑了起来,死活挣脱不开……我害怕了……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于是心生绝望。
趁我意志薄弱,息刀拔地而起,与我歃血相鸣……直至魔息入体,我才忆起的前世今生。”
“幻梦已然破灭,你自不必同我解释。”
闻言,陆詟幽幽的看着她,那模样……当真是委屈极了,“我一个人等了好久,你总也不来……”
看着眼前之人,姜鹿竟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心软,得亏理智占了上峰,“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苦肉计?”
“这不是苦肉计,我没有说谎。”
“你说没有便没有……现在,废话也说完了,是不是该收起你的真化境了?”
“没完……”
“那、就接着说!”
“幻城独存于三界之外,乃为上古魔神神骨孕育而出……万年前,魔神覆灭,其魔刃‘寒焰双锏’随之遗落,一坠于黑龙岭、一坠于此间方外。”
“你到底想说什么?”
“此间,浊戾之气横生,没有我,你出不去。”
“所以呢?你要出尔反尔了?”
“羔儿,哪怕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你还是一门心思想着离开……想来……你的喜欢也不过如此……既是这样,我又何必自讨没趣……你想离开、可以!等我伤势稍缓,自会如你所愿!!”
看着突然变得陌生、阴沉的陆詟,姜鹿不由得愈发委屈,明明自己才是那个被辜负、被伤害的人,可如今,这厮看起来却更像是受害者,简直没有道理可言。
她忍着鼻酸,低头敛去眼中神色,沉声说道:“告诉我你的目的。”
“什么目的?”
“为什么是我?”
“什么为什么?”
“岩白那厮择我为他当天雷劫,你骗我入幻城寻残魄……这一切总得有个缘由吧?”
“岩白?”
“告诉我真相,我便不与你计较。”
“你口中的岩白为何如此我不得而知……而我之所以利用你寻回残魄……乃因、你应我的情劫……是以,非你不可!”
“情劫?”
“吾名陆詟,合龙、言之詟,而非折、口之哲……吾、生而为魔,因天道不容,乃至魂依归,魄散方外,历经百世轮回方才得以魂聚,我不愿再受轮回之苦,才带着你去了幻城……去之前,我问过你,也给过你选择的,是你不记得了。”
“这是实话?”
“目前为止,你还不值得我费尽心思去哄骗……”
“再没有别的了?”
“陆哲、陆言商是陆老头儿起的名……不过现在我不喜欢了,往后你可叫我陆詟。”
“不喜欢了?为何?”
“难听……”
“你先前怎么不觉得难听?”
“你要实在喜欢得紧……不改也行。”
“谁、谁喜欢得紧……谁稀罕你这破名字。”
“我就随口一说,你紧张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紧张了?”
“也是,此去幻城,我们羔儿既当过将军、也当过公主,若是因此紧张,倒还说不过去了。”
“咳咳……注意你的措辞……谁跟你是‘我们’……”
“噗嗤……”
“笑是什么意思?”
“夸你可爱的意思。”
“陆詟,烦请你严肃一些……你我之间的恩怨尚未两清,倒也不必阿谀奉承,不瞒你说,没、有、用!”
“咳咳……那、你且说说,做什么有用?”
“我要回家。”
“这个、暂时不可以。”
闻言,姜鹿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随后一言不发的走回房去,全程再没看他一眼。
“待我伤好些了,自不会食言的。”
姜鹿不予理会,陆詟便自顾坐起身来,抬头看了眼紧紧合闭的门扉,不觉轻叹了一口气。
“渔儿。”
“主人。”
“代我照看好她。”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