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人果,转眼就到了月半。
七月十四夜,阴门开,阳元遁,天野境内,寒风萧瑟,江潮袭来,冷意刺骨,若修为加身,必定受不住这等寒凉。
筹谋已久,只待午夜。
时辰临近,诡静的江面忽然开始涌动,孔不入的冰冷随着江风丝丝沁入毛孔,冻得人浑身哆嗦,连带着唇齿都一并打起了寒颤。
霎时,一黑红流光古阵隐隐随波浮现,安静的徜徉在春江江心,映照着上空互相持衡的白色流光古阵。
借着两阵灵力,仿佛为春江的明波暗涌镀上了一层形的清漪,虽然寒意不减,却勉强支撑起了清逍的重量。
但见清逍神君负手腾空起,裹挟着周遭稀薄的灵力,眨眼便移至古阵江心。
常言清逍风华绝代,堪比日月星辰,清风徐引松下,逍遥逸似仙神……他轮廓柔和,眉骨如峰;瑞凤之眼,鼻梁挺翘;唇角带笑,气场凌人……今日,他如平日一般,发簪古朴雕木,纵着耳鬓两缕银丝随风飞舞,与披肩而下的浓墨乌丝相互纠缠,借着徐徐月辉,搅乱了夜幕。
彼时,他身着一袭素白华衣,于猎猎寒风之中站定,只调整了片刻神息,便盘腿坐于古阵中央……衣袖随着动作翻飞,叫人看不清残影,头顶流光溢彩,投下一缕清晖映衬,是为护法,不想如此吸睛。
与此同时,各派掌门照着阵法方位,隔着春江分别端坐于古阵四方,源源不断地朝上空仙阵输送灵力,以助清逍固封;而修为稍高一些的则立于各派掌门身后,向自家掌门助力;其余人在外围专心护法。
夜半子时一到,魔阵黑红光芒瞬间乍起,仙阵白芒弱得几近透明,上空雷云诡谲,阵阵阴风撞击着波涛,发出声嘶力竭的怒吼,它欲侵吞万物,连这天地也不放在眼中。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仙门此番齐心协力,是以,截至目前为止,一切还算顺利。
至此,澎湃汹涌的波涛渐渐有了息怒之象,黑沉的天、浓厚的云也似不堪重负,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固封第五日,雨势渐缓,上空终于透出了一丝天光。
为免灵力耗尽,所有人不得不进行轮番休憩,也许是暴雨的缘故,也许是乏累的缘故,今晨起,已陆续有人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
黑龙岭深处,烬渊楼临舍,闭眼调息的陆詟缓缓睁开了眼睛,脸色苍白的他看起来略显娇弱,隐约透着致命的危险,让人心驰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颤栗。
烬渊稳下气息,随即缓然收手,他沉着声音,问:“伤得这样重,弦钩斩可是取回了?”
“咳……咳咳……吾亲自出手,自是取回了。”
“取回便好……几日前,仙门各派齐聚于春江……眼下,应封之事已近尾声……魔君,我们、没有时间了。”
“慌什么……现下,吾有弦钩斩在手,便是清逍出关、又有何惧?!”
“既如此,便该出发了。”
“人都来了?”
“不出所料的话,均已候在江畔了……”
“那、便去瞧瞧清逍老道的厉害吧!”
话落,陆詟眼尾一挑,露出弑杀神色,起身的瞬间便消失在原地,烬渊兀自回神,随即紧跟其后,不多会儿,两人便现身于春江江畔。
瞧见陆詟迎面走来,长生即与几位魔将走了过去,他十分激动的行了拜礼,“长生拜见魔君!”
“见过魔君!”几位魔将亦随声附和。
“不必拘礼……诸位迢迢万里赶来,又在此等候多时,实在辛苦……话不多说……诸位看了这许久,可曾看出门道来?”
“吾等也才到此不久,门道没瞧出来,倒有些许别的发现。”玉面修罗收起玉扇,一脸谦逊的说道。
“哦?什么发现?”
“魔君且看……这些个仙门中人至此已是精疲力竭,哪怕他们轮番休憩,也抵不住这刺骨寒凉,加之前两日暴雨倾盆,已经陆续倒下许多人了。”
“修罗王高招,借着这末微雨势掺了些许阴丝,凡是倒下了的,没个十天半月的法动弹,魔君要是早来片刻,便能亲眼目睹这借雨施法的奇观了。”
“沙洲魇主莫要嫉妒,吾也就这点儿本事了……”
“二位稍安勿躁,眼下正事要紧,且听魔君吩咐。”
“烬渊楼主所言极是……魔君勿怪,且恕吾二人失礼之过。”
“妨……诸位在此观摩许久,不知有何良策啊?”
“何需什么良策,依吾看,眼下时机正好,我们趁其不意、攻其不备,定能重伤仙门。”
“南丈将军冲动了,这又不是打战,哪能关凭一股子热血……”
“那你说怎么办?”
“魔君在此,沙洲哪敢放肆……”
“沙洲魇主此言差矣,魔君既已发话,自然是相信各位的本事,是以,魇主有什么话只管畅言……只不过……吾等此番乃为破除‘月辉’、打通‘轮回’而来,这些仙门之人得留着祭台,却不能轻易杀了,南丈将军也该敛敛脾气才是。”
烬渊话落,便见陆詟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玩转着玉扇之人,他噙着笑问:“修罗王以为呢?”
“吾以为……仙门之法可取,他们固封、咱们破阵,凭着魔君您的血脉之力,必定不输清逍。”
“饶是不输,却也难赢……万老,尔以为何如?”
“如魔君所说,老夫不赞同修罗王此言。仙门之法全凭灵力支撑,清逍已然成神,自是法力边,仅靠吾等这般能耐,尚且法与其抗衡,若是稍有差池,恐要葬身春江,以致万劫不复。”
“烬渊楼主,说说你的想法吧。”
“修罗王所言且有可取之处,然,万老所虑也不容忽视……吾以为,魔君身负血脉之力,可与清逍争辉。
子时阴盛,魔君可往江心,动辄江面结界,借此释放魔戾之气,吾等继而切断仙门各方供应,届时,清逍便要以一己之力供应仙阵所需。
江面结界一旦有了裂痕,撑死两刻钟,江涛便会吞噬一切……在此之前,仙阵必会逐渐势弱,难以压制‘轮回’,如此,魔戾之气就会沿着裂缝溢出江面,反噬清逍,魔君可趁此出手。
纵使清逍已经成神,也断然抵抗不了魔君和魔戾之气的双重围攻!”
闻言,几位魔将相视一眼,心中钦佩的同时,面上逐渐亢奋,“不愧是烬渊楼主,须臾之间便拿定了主意,沙洲自愧不如……只待魔君一声令下,吾必亲自带领部众,为魔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沙洲如是,尔等何如啊?”
“自是听凭魔君吩咐,倾尽全力,万死不辞!”
“吾、亦愿追随魔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老夫自也不会落下。”
“既如此,便照烬渊楼主之言,吩咐下去……切记,动手时把握好分寸,这些仙门之人性命可是珍贵得很,吾还待留着他们献祭‘轮回台’、以恭请魔神重返三界呢……”
“魔君且放心,吾等自知轻重。”
“如此甚好……修罗,清逍门的厉害、你最是知道……交与你对付了。”
“修罗必定不负魔君所托。”
“凌波门也算有几分本事,吾相信……以万老之能,当能胜任。”
“为魔君效劳,实乃万戎之幸!”
“至于风阙门……听闻沙洲魇主近来功法精进,你可别让本君失望啊。”
“魔君只管放心。”
“青龙门虽说庙小了些,然实力不容小觑,南丈将军可别掉以轻心。”
“魔君放心,南丈誓不辱命。”
“至于长兴门……阿生去吧。”
“是。”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吾观霁轩门也只是徒有其表,实在不足为惧……你、叫什么名字?”
“启禀魔君,小人赤焰。”
“此剑、即刻开始,更名为斩天剑,拿去……试试霁轩门的水……深浅几许。”
“赤焰、谢魔君刺剑!”
“传闻妖仙门的纪明神君本事了得,其余几位也不算太废……只是白家二娘似有旧疾在身,也不知痊愈与否……一会儿劳烦烬渊楼主拖住他们……本君、赶着去会清逍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