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早知道我就应该跟督军狠狠告状,让他哥打死他算了!”下午课后,我边走边骂骂咧咧的。
谢途这家伙真是活该他天天被自己哥哥揍,每次一说话不顺就开始张牙舞爪理取闹,完全不讲道理。
上课被老师提问,遇到不会就一个劲踹我,不告诉他还要找事,别提多麻烦的一个人。
这好不容易下课有点时间休息,还要赶着自己去给他倒茶倒水,还理直气壮的。
说白了就活脱脱的一个臭纨绔,怪不得班里其他人都喜欢明里暗里嘲讽他,一口一个喊他“世祖少爷”。
偏偏谢途自己还不觉得是嘲讽,答应得爽快又白痴。
想到这我又奈叹气,谁叫我还是他同桌,这四年内恐怕是逃不了了。
来瑞白也不是为了天天跟他闹的,我也想安安静静学习,能不惹他还是不惹找他好了。
要是他哪天意间把我和荣娘认识的事情说出去,那些人说不定会猜到我以前在月乎楼待过,到时候只会更麻烦吧?
“算了,还是忍着他点吧,总觉得他那种人什么时候一张嘴说出去都有可能,完全控制不住他。”
我垂头丧气地抱着给谢途的水杯,精打采往教室回去。
瑞白的学楼走廊偏长,窗型是漆红的栏窗,上下都有转轴,一般都是向外打开。
学楼外天色明亮,日光透过栏窗上的格纹落在地面,覆盖出一片纵横交的灰影,形状有些奇怪,像龙像虎又像羊。
我不知不觉被那些怪状的灰影吸引,转念就忘了谢途那招人心烦的事,一脚玩耍似的踩到那些格纹灰影上。
走廊里极静,浓云一霎间遮盖住日光,天色便昏沉下来,那些灰影突然消失,我愣了下,回过神。
却听见栏窗被风吹动的吱呀声,以及不知何处传来的那隐晦悠扬的唱腔。
那唱腔轻柔婉转,声音却浑厚有力,似乎隐隐隐藏着尽哀伤感激之情,我顺着那唱腔小声走到一门前,隔着一扇门,终于把那人唱的词听清。
似是《赵氏孤儿的最后一段,屠岸贾死后,赵氏孤儿向程婴言恩的那几句。
“谁肯舍了亲儿把别姓藏?似你这恩德难忘,我待请个丹青妙手不寻常,傅着你真容相,侍奉在俺家堂。”
“我有甚么恩德在那里,劳小主人这等费心?”
“你则那三年乳哺曾旷,可不胜怀担十月时光;辛今朝出万死生身恙,便日夕里焚香供养,也报不了你的养爷娘。”
他一人分饰两角,却转换得极为自如轻松,情绪也拿捏得十分恰当。
只不过几句,我似乎便瞧见了赵氏孤儿跪地,朝为自己抛弃刚出生的孩子和妻子的程婴衷心感谢,二人衰而痛哭之景。
唱到最后让人情绪微变,奈感慨道:“是捐生在战场,着邻邦并归向。落得个史册上标名,留给后人讲……”
曲到此处便是落了尾声,可那人的声音却仍旧在我心里挥之不去,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我一下子回不过神,愣愣的站在门口。
直到门突然被人打开,我才吓一跳,猛然睁大眼。
那人见到门口有个学生也是吓了一跳,他微微蹙起秀气的长眉,朝下望过来。
“你??”
我慌张的抱紧水杯,往后连退几步,低下头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打扰您了。”
那人垂眸,目光瞥过我手里的杯子,注意到上头贴纸的谢字,他一下子反应过来,浅笑道:“你是孟聊乐,对吗?”
我茫然抬头,“您认识我?”
“昨天督军还叫人来我府上过。”他笑起来更显得温柔,声音清润,“我是谢殊,谢途的哥哥。”
我迟钝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您好!我是孟聊乐!刚刚是不是打扰到您了?”我面露愧疚。
谢殊,摇摇头说自己刚好准备出来,所以没有打扰到。
他还提起我手中的水杯,问是不是谢途逼着我给他跑腿,我虽然说着要打小报告,但真做起来还觉得良心会受到谴责,于是嗫嚅了两声说没有。
谢殊微笑两下,没有说话。
但是我隐约间感觉,谢途可能又要完蛋了。
“不说你给我,谢…谢先生。”我思忖了下,找到合适的称呼,道:“您怎么会在这里,而且刚刚唱的是昆曲《赵氏孤儿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