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睿回来之时两人正在吃午饭。
一到店里就发现不对,地上的工具已经被两学生给归拢,但他们压根不认识每种工具的功能,只能凭感觉它们挨着放好,看着整洁,实则凌乱。
太阳高高地挂着,那一滩血已经凝结成固体粘黏在地上。
他对血液这东西太熟悉了,当时那场车祸,满地满身满车的红色,以及一动不动的尸体,触目惊心的场面他亲眼目睹,身心神思都剧烈震颤。即便已去多年,依旧不敢回瞰,一旦想起,他就像堕入回忆深渊的小孩手足措。
地上还铺着碎成末的晶亮水钻,他双腿像是捆着千斤,艰难挪动到垃圾桶旁边定睛一看,果然里面都是用血祭过的油绿宝石。
很显然,这里发生了一阵动乱。
“李文。”他大喊一声,声音中带着轻颤,以致于这两个字喊出来后波动到发音不准。
这一吓。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跑上楼去亲眼看看,情感跑在思考之前,他只想立马知道李文还在不在。
张睿骑车的形式没个定性,时而帅气,时而轻盈,时而浩荡,时而悄声。昨晚他一夜未归,本想轻步出现吓吓孩子,结果却被孩子吓到不轻。
李文和谷月吃饭吃得认真,没有发现外面已经有人,更不知道那人的内心已经历地动山摇了一番。两人俱被这一嗓子给吓住,忙忙放下筷子就冲了出去。
站在垃圾桶旁边的张睿眼睛圆睁,里面充斥着惊恐。
李文上前一个虚掌拍在他的胳膊上,笑问:“怎么啦你?啥时候回来的?骑车了吗?怎么一点儿声都没有?”
张睿好像如梦初觉,他提上右手,捏了捏李文的肩膀,说:“昨晚去县城玩了。给你带了东西,自己去拿一下。”
他脸上的血色慢慢恢复。
李文快步走到门口。张睿的摩托车尾巴上果然用绑带绑了个盒子。
拿在手上就开始拆,原来是个书包。
在镇上没见过这样的包,看着质量很不,用手触摸,用料不知是什么,触感很是舒服。
“嘿,张睿,你给我买了个背包?”李文嘴里嫌弃,却爱不释手,翻来覆去地看,眼睛里的喜欢已经藏不住,从唇角上扬的弧度里给露了出来。
“是啊。这个包看着不,比你那包酷吧?而且是多功能的,有不少的内层,你要出去吃散席装肉都行。”
三人都乐呵呵地笑起来。
“拿上去吧。”张睿拍了拍李文的肩膀。
李文果真拿在手上左瞧瞧右看看往楼上去了。
两人看着李文的背影。等他拐弯走到另一边楼梯之时,张睿突然开口讲话:“昨晚到今天上午发生了什么?”
“他昨晚吐了,我给他收拾过了。”谷月故意避重就轻的说。
“我不是问这个。”张睿指了指地上。“这是血,垃圾桶有玻璃碎渣。有人上门找茬了?”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取了一根塞嘴里,又取了一根递给谷月。这次谷月没有拒绝。
“嗯。找茬的,上次在你门口晃荡的长头发那人。”谷月弹了弹还没有生成的烟灰:“他好像对李文有别的心思。”
“草他妈的武刚这狗东西。”张睿牙关咬得死紧,眼睛里霎时爬满了怒气。
“你们在我背后说什么坏话。”李文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走下来。好似随口一说,并没给对方回答的机会又继续道:“我们饭还没吃完的,张睿,吃了吗?”
喜得一书包,李文好像还没从高兴的状态里出来,满面欣色。
“没有,崽儿来给哥弄两菜,过会儿你们要去学校了,我今天还没吃到你弄的菜。”说着张睿就朝李文的方向招招手。
“还弄菜啊?昨晚的菜都没吃完,我俩吃的剩菜,你也将就将就得了。还挑剔上了。”
“走走走,剩菜就剩菜。我崽儿做的菜,即便剩菜也是美味的。”说着三人就往厨房里钻。
人心若简单,乐可伸手摘。
剩菜的颜色看上去就如同在新鲜菜蒙上一层深褐。张睿吃着吃着嘴里嗡嗡地说:“李文,好好上学,你放心大胆的上,你上到哪,哥就送你到哪,男人讲话,绝不吹牛。”
好一个男人讲话绝不吹牛!!!
李文一口饭喷了出来,还好反应极快,立马转头,桌上的饭菜免遭毒害。
“吃饭就吃饭,怎么说起了相声?”李文一边笑,一边擦嘴。
张睿放下碗筷,侧身盯着李文,严肃地说,“嘿,你这小孩,我说正经的,你怎么一点不当回事?”
谷月看着他俩乐,心里也莫名的充实,以前心中空洞的地方现在都被一种温暖的感受给填满了。夹着菜又往嘴里送了一口,眼睛含笑带弯。
“好好好,我认真学习,你认真修车,等我以后本事了,就带你去大城市,我去当高级白领你去开超级大店。等你老了,我就好好「孝敬」您。可好啊?”李文说完这话之后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这种调侃通常只有张睿才会有的,合着感染力强,自己也被传染上了?
张睿闻言却相当满意。他一筷子把盘里的菜夹了一大半,送到李文的碗里:“你要好好长身体,早上不喝牛奶,小心长不高了。”说着递去一个温和的笑容。
“快别夹了,我已经吃饱了~”李文看着碗里堆成山的肉和菜就头大,他的身形瘦,胃口也不大。
谷月则和李文不同,只见他风卷残叶般一碗又一碗的续上。等到桌上的剩菜所剩几之时,他才放了碗筷,“我也吃饱了。”他扯过一张纸巾抹嘴:“李文的厨艺太好了,学校门口那些饭店都可以关门了,你去开,我给你投资。然后我顿顿都吃免费的。”
“你想得倒是美,不上学啦?直接童工上岗?”张睿斜瞥了谷月一眼。
见都放下了碗筷,张睿站起身,麻溜地收拾空碗:“你们上楼玩儿去吧,一会该上学了。作业做了没?这两天只顾着玩儿,耽搁了。”
两人一对视,都定住了。
张睿看了他们一眼:“你看,还给蒙对了。走走走,别在这杵着了,赶紧上去补作业吧。”
说着他俩便一前一后的上楼去了。
谷月中午吃得有点多,摸了摸肚皮,说:“李文,你做的饭菜真好吃,我今天都吃撑了,现在动不了脑子,我去沙发那歇歇,你写好了借我抄一下。”
李文转身迅速,谷月没注意到,一下撞了上去,李文的脸堪堪怼在他的胸膛。
“哟,怎么突然停住了?”
李文仰着头,手指戳了一下谷月的额头:“我说,你吃饱了身子动不了我能理解,脑子动不了是怎么回事?该不会……你是天蓬元帅转世吧?”
李文说完就跑,谷月一手抓上去抓了个空,想跑肚子又有些坠。
“李文,你这是趁人之危昂,不磊落,不算。等我消化一会看我跑不跑得过你…”
两人的追逐踏步声在楼顶响起,张睿脸对着一盆洗洁精水,笑开了花。
谷月等着抄作业,但李文并没有写作业的打算。
他昨晚一夜邋遢,不能就此进校,谷月和张睿看见他这副模样倒所谓,进入了公共场合还是需要好好的注意一下仪容仪表,这是对自己的尊重,也是对他人的尊重。
于是在谷月躺着身子在沙发上消化时李文慢条斯理地走进洗手间,打开了花洒。
洗手间的门正对着谷月坐的沙发,他闭目养神,耳朵里又不时响起细而绵密的水柱打在身体上的声音。
李文和他洗澡的习惯不同。他喜欢一直放着水,从开始洗漱到结束之时都水流不息。李文却是即便在张睿家间断的供应水,在非淋浴期间他也一定会把水关掉。所以,谷月能凭借水流和水息的节奏准确的猜出李文此时在干什么。
第一次水流止,谷月猜,现在肯定在抹洗发水,李文的头发柔软细密,风吹起来像飘浮空中的柳绦,摸起来手感很舒服。
再次开,谷月想,现在是在冲头上的泡沫了么?泡泡附在他的脖子上一定很惹人爱。
再次水止,是在抹沐浴露了吧?李文的皮肤本就很光滑,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