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月赶忙扯一大包纸给他擦拭汗水。缓慢地把他移到床边缘位置，身下的床单跟着身子移动，皱成波纹样。他再随手拉过来垃圾桶，放在床沿。踢掉鞋，跳上床，两腿分开跪在李文的两侧，轻轻拍他的脸。
“李文，李文。你怎么了？”
对方只是紧闭双眼，表情痛苦，嘴里发出低低的哼声，然后整个人浑身颤抖了一下，僵硬着，像是陷入了梦魇。
随着谷月轻拍脸面，他开始用半握的拳抬起来锤自己脑袋。谷月一把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对自己做这样暴力的行为。下一秒他又把手臂弯了起来，用手肘去抵自己的肚子。
见过不能喝酒的，没见过这么不能喝的……
突然他半坐起来，谷月撤开一条腿，往床内边一闪，反应迅速才不至于被他乍起时磕着脑袋，他又立马伸出手扶住了李文。
本以为这就醒了，没想到他虽然半张开眼睛，目光却是涣散的，而后他张嘴就是一通倾泻，一阵酸腐味直冲谷月的鼻腔。
幸好提早把垃圾桶放在了床沿边。而后，谷月又长腿一跨，踩在地上，弓身拍着对方的背。
那家伙将晚上喝的吃的吐了个干净，喉咙处还在不停滑动，胃里空了就只剩吐酸水。
他脸上的红色已经褪尽，便以更为冷冽的苍白替代，感觉下一秒就要化掉。
谷月不曾照顾过别人，慌里慌张，把纸巾扯飞遍地，伸手为他擦脸擦嘴时，对方哇的一声又往外猛吐。
迷糊中的人辨不清方向，看不准目标，因此那些呕吐的浓稠物，白的，黄的，绿的大部分跑向垃圾袋里面，少许却溜出了边缘，吧唧掉在地上，又星星点点的溅在谷月的脚上和手背上。
一阵折腾，总算吐完了。
李文瘫回去躺下，一只手却抓住谷月不放，还有另一只手在空中乱舞一阵去寻被角，被子好像凭空消失，怎么都抓不到边。
谷月把那空中飞舞的手挡下放在被上，小醉鬼的手落地后又在被子上左右上下摸了半天还是不曾找到被角。
谷月放下垃圾桶，轻轻的拽上被子盖至他的胸前，正准备抽出被紧抓的手，耳边忽然响起断断续续微弱如蚊虫翁翁般的声音，谷月欠下身子，将耳朵附上，细听。
“谢谢你，张睿，又麻烦你了。”
神他妈的张睿，张睿现在不知道在哪追唐欢呢。
谷月告诉自己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但心里升起的一股烦躁却怎么也法平息。
本想告诉那睁眼看不见人的自己的大名，张嘴却变成了，“不用谢，好好休息，我在旁边，不要害怕。”
边说边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头。
喝醉的人似乎正在等待一个回答，听完后才放心地重新合上眼，舒展了眉头，平静的睡去。
夜似海水，上一刻平静下一刻浪潮却层层涌起，在沙滩上来回漫步来不及回头看见的人，被翻至眼前的一个浅浪拍击，海水苦咸，可却没有恨意，它轻柔温凉，所触之地比称意。
待李文睡去。谷月伸手贴了贴他的脸，还是那么冰凉，突然他想起了谁说的一句话：寒从脚底起。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轻轻翘起床尾的被子，将手心覆上对方的脚心。
寒意像冬天弥漫的雾气，一不小心就占满所有空地，掠夺还不属于冰凉的暖意，一瞬间，那冰凉的感觉就从脚心扑打到手心里。
谷月重新掩好被子，穿好鞋子，往洗手间走去。
洗手间毛巾只有两条，一条灰色一条蓝色，谷月分不清谁谁是干什么用的，随便扯下一条看起来更加干净的灰色毛巾用肥皂搓洗一下就放在盆里，再拿了个盆接满热气腾腾的水端了出去。
他在李文边坐下，用热毛巾给对方擦净脸和脖颈。这人躺在床上显得特别温顺，只有这种情况下方能允许让人静静的观赏。
目中的他发丝漆黑，双眉如黛，肤白似雪，唇染浅霜，脖颈细长，本可生成女孩儿相，但鼻梁直直耸立，眼睛时而深邃似海，时而明若星辰，分明又是个清俊标志的少年。
这一刻被看的人不省人事，呼吸顺畅，平稳有序，窥探的那人的气息却早已紊乱，一浅一深，毫规律。
李文的手在被窝里已经捂了半夜也不曾暖过来，谷月自然地掏出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用再次泡热的毛巾敷了上去。
他的手不小，但手指却很纤细，握着半拳的手被谷月撑开，能清晰地看到他手背上的掌骨分明。擦脸擦手擦脚。唯有身体，谷月不敢去碰，光是想想，身体都会出现莫名反应，于是他又在张睿的衣柜里面翻来覆去地找，终于扯出一个让他满意的物件——一条围巾。
他用下巴抵住一边，对折一次，再重复对折一次。拿着这胜利品，他高兴地再次去到床边，把李文翻过来，背朝自己，将围巾从衣服里给塞了进去，又从领子处扯出了边缘，隔着衣服给他把这山寨版的阻汗巾铺平，再重新把被子给他掖好，压住边角。
这番倒腾之后，已是深夜。
谷月蹲地上把地上溢出的秽物擦干净，站起来环视一圈，又把垃圾桶里的袋子系好口放在远处。
弄完这些，他才转身向沙发走去，仰在靠枕上，点燃一支烟。
他朝着李文的方向，微眯着眼睛，使劲吸了一口烟，烟雾飞升越过眼睛再腾起，却留心给它挂上一帘薄纱，视线所及，朦胧又美丽，堪比云端好景，于是他微微抬头吹了口烟气。
天际处挂着弯弯一抹亮色，透过窗户，偷看发生的一切。
月光照人，缈缈迷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