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白钰在原地等待,谷月一人带着渔具往河边走去。
田坎纵横交通,其中间被路过的行人踩成光洁的硬土块,两边青草在脚力的摧毁下绝处求生。
河道和农田之间由自在排列的各类树木组成的林给隔开。林间则充斥着杂乱丛生的荆棘。
即便马上就能见到李文,谷月还是被这样的原始环境给影响到了心情。
李文坐在河边,两条腿垂在水面之上,呆呆地望着水生植物,一手拿着小斑竹做的长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河水,倒映在水中的树影被一圈圈的涟漪扭曲到变形。
一群蛋黄色绒毛的小鸭子就在离他不远处的靠岸处吃着稀少的水中野味,圆脑袋低头叼上一口食物就会抬头开心地叫一声“嘎~”。
谷月定定地看了好一会,才决定上前打破这份孤寂。
穿过荆棘,衣服被枝条刺丛割破方才走到他的身边。
来见想见的人一路上需要越过的障碍不值一提,重要的是最终见到了想见的人。
他静静地往李文身旁一坐。
李文一惊,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目光变得柔软,看了李文一眼,将这份轻柔传达了出来。
“吃点吧。”谷月从渔具包里掏出一个面包,撕开包装袋,送到他嘴边。
李文尴尬地扯出一个笑,接住。看了眼面包,又看了看谷月,问道:“这个点,你应该也没吃吧?一人一半。”
“不用。你自己吃吧,我吃过了,车上有吃的。”谷月转过头不看他,盯着水面。
李文一边吃一边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你怎么到这来了?”
“没事。聊,想到乡间走走。就过来了。”
李文看了眼渔具包,心下就判断他在胡扯,于是继续道:“你是过来钓鱼的?”
“嗯~”听李文这一讲,谷月似乎才恍然大悟一般,开始从包里拿渔具,说:“是的。我过来钓鱼的。”
“可是学校附近就有河,也有水库,都可以钓鱼啊。”李文对于这种舍近求远的选择不甚理解。
“我想去哪钓,就去哪里钓,你管太宽了吧。”
李文没再继续问。
“你身上沾了东西,我帮你弄一下。”李文环视了谷月一圈。
谷月乖乖站起来。
李文一颗一颗的拿下他身上的粘着的小刺果儿。拈一下谷月身上就好似被扎一下,细细密密,酥酥麻麻。
“这边不好钓鱼,有鸭子。你去下游钓吧。”
“钓不钓都没事。”谷月随口接上。
妈的,露馅儿了。
“这只是一种乐趣而已。”补一句应该会好些,谷月心想。
李文看了他一眼,咽了一下口水。
小鸭子很是识趣,一群小毛球在水面上嘎嘎嘎地游走。
谷月怔怔地说:“你以前都这样过的吗?”
“呵,这才哪跟哪……”李文手中的长竿失去了力气的支撑,竿头直往水下钻。
谷月心里一酸。
“他们吃饭都不叫你吗?”
李文轻笑一声,说:“饭随时都可以吃,可以热。但这些牲畜家禽不能等,还靠它们长大换钱呢。农村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磨,若是遇上气候不好,天气暴戾,粮食就没有好的收成,若是运气不好,再遇上瘟病灾害,禽畜闭了眼,那更是欲哭泪。早出晚归,一年从头到尾就这点盼头,换点小钱度日。农忙时节,身体不舒服都得爬起来强行支撑着干。很奈的。”
谷月很想反驳,看李文的神态,于是他又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他想了想刚看到的稻草凉席,还是问了句:“你不住自己家?”
李文嘴角扯了个更加抽象的弧度,说是笑,又完全不像,他的眼睛里更是一片迷蒙。
他轻说:“你来的路上是不是经过了一片竹林?”
谷月点头。
“竹林后面原本就是我家。”
谷月想了好一会,经过河畔之时,看见确实有竹林,但没见哪里有房子啊。于是满脸疑惑地看着李文。
“看见了房子才不正常。房子已经塌了,原本是土瓦房。这种取材于土地的房子充满了灵气,要是有人住,它能识别到人的气息,不论多少年它都会屹立不倒,可一旦人离去,成了空房,它就默认人已经死了归了土地,而后它也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归于自然状态。”
李文回头看了眼自己家的方向,默然。“诶……”
谷月问:“那你要放多久的鸭子?”
“快了,已经出来好久了。”李文顺着河流的上游方向看了眼,“鸭子呢?”
“刚刚还在这~”
两人往上游的方向走去,时而伸长脖子,时而弯下腰,时而透过荆棘的缝看向其他地,李文的步子明显比平常的频率快了几分。
怪就怪自己只顾着聊天和发呆,什么时候耳边没了鸭子的叫声都记不清了。
这是婶娘家的刚买的一批苗,长大后,会把公鸭跳出去卖个好价,母鸭就留在家里下蛋,婶子家的情况也不比他家好到哪里去,想要补充蛋白质,喝牛奶是不可能的了,获得蛋白质的途径,鸡蛋鸭蛋永远都是在首选里。
两人没有话语,但谷月还是能感受到分明的急切,于是他说:“我们分头找吧?”
李文立马回绝,“你别到处走,人生地不熟的,别一会还要去找你。你就跟在我身后。”
谷月心里好像被刺扎了一下,头一回觉得自己是个累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