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殊听到这话后,微微一笑,道:
“生死本就常,施主又何苦强求。施主所说的他,可是青岩将军?”
清朗的面容如清风般和煦。
“是,你知道他?你怎么会知道他?他的名字不应该是所有人的忌讳吗?”
“是师叔告诉我的。我小时候顽皮,经常惹师父生气,经常会挨打,每当师父打完我后我便会去找师叔,他是个特别温柔的人。师叔总会给我讲关于那位青岩将军的事情,他说那是他的兄长,也是他最崇敬的人”
“他...你当真以为他是眼盲吗?不过是心盲罢了……”
突然,外面传出一阵脚步声。
“静殊,快,跟我走!”陆河一把拽住静殊的胳膊,却被他用力推开。
“不行,施主,我不想拖累你。而且,不瞒施主,我在等一个人”
“执迷不悟!”陆河以为是他的推脱之词,说着,从袖中飞出一把红梅折扇,风中带着竹香,静殊直挺挺倒在他的怀里。
他背着静殊出了城,在城外被一伙蒙面黑衣人拦住,他们骑着高头大马,手上都拿着黑色弯刀,为首的黑衣人竖着高马尾,银白色的发冠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一只眼睛受过伤留下一道狰狞疤痕,却更显美感。他目露寒光,朝陆河冷喝道:
“站住,你要去哪?”
陆河仰头看他,不言半字。
“问你呢?你不是答应过不再出城,现在你这是要去哪,陆河?”
“司马禄,我是答应过不再出城,却不是向你承诺的,何况是赵堃放我出去的。呶,令牌”陆河将令牌扔给了他,司马禄接过令牌,仔细检查,确认没问题后又扔回给了陆河。
陆河接过令牌转身便想走,却发现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胳膊,他疑惑的回头看去,
“你还没回答我你要去哪?”
“你不必知道,放手。别逼我动手。”这些人都是赵堃为了将自己牵制在京城之中安排在他身边的。陆河本就对这些人没有好感,此刻他还有急事要办,静殊身上的伤开始恶化,现在他必须找个地方给他治伤。
“你打不过我的。”他在陈述一个事实,陆河确实打不过他。可此言一出,司马禄自己也愣住了,他怎么忘了?他这一身灵力道法曾是陆河教给他的。
“你,走吧。”司马禄看着陆河的脸,努力地克制着他的愁绪,他低沉地拉着脸,
问道:
“陆河,你还会回来吗?”
陆河没有回答他,背着静殊默默地离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回来,至少现在他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要去找那个斥候,只有他能救泽林。
赵堃走到一个郊外,四周寂静,荒人烟,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洪亮的马啸声,一人一马出现在赵堃面前。
“赵大人,约我来这,莫不是案情有了进展?”
“华墨,你知道我来这是因为什么,我不想与你卖关子。”
华墨摸了摸自己浓密的胡须,爽朗的笑着:“呦,多日不见,脾气倒长了不少。”
“陆河离开京都了,他应该会去羽朝。那个斥候在那”
“那你不去找他,来找我做什么?”
“我不能出京,我要你去跟着他,必要时,把他给我带回来。”
华墨的神色突然一紧,他看着赵堃,认真说道:
“你知道,他不会快乐的”
“他快不快乐重要吗?我只想把他留在我身边,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我给过他机会,可他浪费了,是他压根就没打算回来,是他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你放心,等他回来,我要把他绑起来,关在我身边。不对,不对,我要对他再狠些,我要折断他的双腿,让他没有机会离开我。”
“赵堃,你越来越魔障了!我不会再帮你了,对于他,我的太多了。”看着赵堃疯魔的样子,华墨身后寒风瑟瑟,他扬鞭准备踏马离去,却看到赵堃突然蹲在地上。
“愧疚,你是愧疚了。哼,那你去和他说呀,你去对他道歉,去呀,我告诉你,静悟已经死了,是他杀的。他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他有多决绝。你悔悟了,可以去告诉他,我呢?为他坠入黑暗,却连拉他一同的机会也没有吗?”赵堃双手遮住眼底的戾气掩面低吟道:
“我本以为将他的仇人都留在京城中,就可以让他一直待在这里,可每当他杀一人,我便知道他离我也便远了一分。我们在下一盘棋,我以为这一局我是执棋人,他是我手中的黑子,我可以将他掌握在手中,可是你知道吗,他偏偏要执另一半白棋与我对弈。”
华墨看着眼前的赵堃,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他心有不忍,俯身劝慰道:
“他不属于黑暗,你放手吧。当年的事,你还不清楚嘛,他喜欢的永远是青岩,那个战不胜的言将军,那个在寺院里一同长大的和尚静言,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泽林,他虽被仇恨蒙蔽过双眼,但你与他总归不是同路人”突然他的瞳孔收缩,不可置信看着赵堃,对面人的眼神中哪里还能看得出伤心,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展现出不属于他的阴暗。
“华墨,你知道吗?他不可以独回光明。你既不愿帮我,那你也便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就算没有你,我也会将他牢牢掌握在我手中。还有,你说的青岩将军,他已经死了,不管他是和尚静言还是将军青岩他都不会再回来了!”说罢,赵堃扔掉手中沾血的折扇,华墨的尸体从马背上掉了下来,他双目瞪的圆睁,满脸写着不可置信。
赵堃欣赏着他惊恐的眼神,笑着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刀,刀柄上刻着“长明”二字。
他凑到华墨耳边露出诡异的笑容,这一刻他仿佛吃人的猛兽,势不可挡,
“一个恶人突然立地成佛,回头是岸了,你说,他会信吗?别忘了,青岩的血你也喝过。本想着你若是答应了,我便多留你一阵,可你竟突然想要反悔,着实不识抬举。说实话,你做的那些事,让你死千次百次也不为过,我留你到现在,也算是仁慈了。既然你那么想要帮他,倒不如帮他最后一次,皇帝要找到杀了静悟的凶手,我觉得你的人头倒也不”说着,举起短刀,对着华墨的心口一刀剜了进去。
等到一切事务办完,赵堃拿出手帕,格外珍惜的擦拭着刀上的鲜血,
“这把刀是他送我的,你能死在它的刀口下,也算是幸运。”
说罢收起长明,将手帕盖在华墨的心口处。
“陆河,你当真是没有心,我当真该为你打造一条坚不可摧的铁链,套在你的脖子上,将你永世囚禁在我身边,让你永远跟着我,臣服于我。”赵堃笑了,他笑得近乎癫狂,在黑夜里让人心生俱意。
陆河背着静殊,走到了一间破茅屋,茅屋十分破旧,应是许久没人居住了。屋内只有一张床榻,塌上也满是灰尘,他顾不上这些,静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血,他简单地收拾几下后将静殊和尚缓缓的放到塌上,然后从怀中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丹药,喂他服下之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盖在他的身上。
对着这张脸,那满身血污,他不可能为他清理伤口,因为他恐惧,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恶梦,一直以来的。
陆河看着静殊的脸,这与他何其相似!为什么这样的人都要遭遇世间的不公,他去找静悟,想从他嘴里听到愧疚,可这老和尚与当年一样自私,那副嘴脸,有什么理由整日念经诵佛,一怒之下杀了他,可他不悔,这么多年了,在赵堃的身边,为了报仇,整整五年,没出过衙门,没出过京城,被赵堃关在书房内,只有在苦苦哀求他之后,他才会允许自己出现在审讯之时。他明白赵堃的心意,可他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即使他不在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这五年,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困兽,被困在牢笼里,虽没有拿鞭的主人,可赵堃的眼神太过恐怖,赵堃虽未对他做什么,但每每与他对视时,总觉得自己路可逃一般。所以必须要离开,更何况前段日子听到又一个斥候妖也来了,或许他有办法救泽林。现下已经出了京城,赵堃的人马没有跟着他,是逃离的好机会,他要带着这和尚去羽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