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安在那里洗着澡,不时划出点水声来。顾秋翎便背对着他,发自内心地检讨自己。
怎么就这么冲动地强闯民宅?昨日情况不对,假如进的是阿依的房间,他对不起的可能就是阿依了!
检讨检讨着,思想忽然溜了边。
顾秋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发现其实衣长对他来说还挺合适,只是自己习武,身量宽,所以才有些紧。
这家伙居然长得还挺高?
顾秋翎仔细回想了一下,对他的印象也只有他以前坐在轮椅上,病兮兮的一个人,看上去脆得跟旁边的瓷瓶一样。
这人身上的事多,名头也多,他最常听到的就是什么……
半截财神。
顾秋翎把这略有些冒犯的外号甩出脑内。
但说实话,他和谢三爷还真没怎么接触过。
之前边境战事连绵,他父亲母亲都是将军,顾秋翎生是在京城生的,长大却是在军营和边境,比起京城少爷,更像个军痞子,对京城的印象止于朝觐述职,称得上真朋友的数来数去只有一个大理寺卿的二儿子许仪许言正。
京城?融不进去。
如今战事平定,班师回朝,每天在京城呆着,顾秋翎手都痒痒,最近从早到黑全往大营跑,其余时间都是被许仪强拖到酒楼看觥筹交的。
而这谢三爷……
你看看,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都得叫他谢三爷了!他顾云止都还是顾小将军顾公子呢!
说起来,顾秋翎其实才及冠取字不久,但他从小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取个软了兮兮的名字,喊出来半点气势没有就算了,还像个女孩儿,愣是盼了十几年,终于得了自己的字,宝贝得不行,干什么都不让别人喊他大名。
谢意安……谢意安就算了,他理亏,不好发混账脾气。
这谢意安是和他父亲顾将军站在一层台阶上的人,打交道是他们打,他除了宴会上与谢三爷有几面之缘,几乎没有其他接触。
这次是唯一的私下接触,偏偏还做了最亲密的一档子事!
顾秋翎这思维乱七八糟的,一下子又活生生被自己扯了回来,又在想这事儿。
可这事儿一旦开始想,那水声就没法忽略了,哗啦啦地流在他心里,又像是流在他身上,蹭得发痒。
这不能说他幼稚,谢意安现在从陌生人忽然调了个身份,变成了他第一个……第一个……
顾秋翎回想起昨天抚上的平坦胸脯,心里颤了一遭,又带点奇妙的感觉。
第一个男人。
是的,他们都是对方第一个男人。他谢三爷以前总不可能被别人这样对待吧?
顾秋翎没忍住,在旁边踱步几下,心里想着过几天要怎么对谢意安和阿依赔礼道歉。
当然,他要和谢意安说好,不让阿依知道他这次的冲动事。
谢意安终于把那玩意儿打发走了,身体打理得清爽,除了某些地方还有些微微作痛以外,整个人都还算容光焕发。
他让顾秋翎走之前把他放在床上,掀开床帘,此刻就靠在床头看窗外,等着阿依回来。
半年前他前往西域行商,遇见了在风沙里奄奄一息的少女,她浑身是伤,脸上青紫,凌乱的头发上也是沙砾与鲜血混杂。
狼狈得很。
与中原人不同,少女的眼睛颜色很淡,她静静趴在地上,费力地掀起眼皮,瞥了一眼在轮椅上的谢意安。
按规矩,他们是不可能管她的。
沙漠人心狠异常,你不知道这样一个女孩会不会是因为什么仇怨才落得如此下场,帮了一个小忙,引来的却可能是杀身之祸。
所有人都请示,要谢意安快走。
但谢意安没动。
他沉默地看着那个眼睛又闭上的少女,干燥的风刮过,又带起一阵沙。
仆人上来要给他盖毯子挡风沙,却被他挥开。
“动不了了?”谢意安盯着少女,没什么感情地问。
闻言,像是被惊醒了,少女眼睛陡然睁开,本已涣散的眼神忽然聚焦起来,如同回光返照一般,她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与他对视。
淡色的眼睛里仿佛要燃起火焰,蓬勃的欲望竟然在这刚刚还绝望不已的眼睛里要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