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贵君动作一顿,慢慢转过身。
竹贵君站在身后,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两人相顾言,竹贵君奈叹道:“你听到望月斋出事便神色有异,又匆匆离开不似往常,连清玄都看出不对了——你与燕侍君有旧?”
菊贵君摇摇头:“他不认得我,只是我想来见他。”
竹贵君眉头微挑:“为何?”
向来爱景胜人的菊贵君沉默半晌,仿佛在斟酌要给这回答匀出几许分量。
“燕侍君可入画。”
这回该竹贵君愣了,他自然知晓菊贵君爱画如痴,且偏好景色,轻易不画人。这还是他头一回听他说某人可入画,以这画痴挑剔的眼光而言,这算极罕见的评价了。
竹贵君见他认真,思忖着问道:“你之前在哪见过他?”
菊贵君点头:“半月前,给凤君请安后,在回去的小路上意碰见的……”他想起方才梅贵君说的令牌,知道了是兰贵君在照拂祁燕,再联系那天相遇的位置,不难猜祁燕是要去漪兰殿。
竹贵君听罢,沉吟半晌:“兰贵君八面莹澈,他既与燕侍君交好,说明此人多半品性不差,但他终究是祁家之子,”他话音稍顿,又道,“有些事或难从心。”
菊贵君滞了一会儿,神色黯然下去。
竹贵君轻叹。
或难从心,又何尝不是在说他们,身处漩涡,谁能真的独善其身,只能随波沉浮罢了。
但看着友人低落的模样,他又有些不忍,只是心中迟疑,到底没表意。
“我知道了。”菊贵君抬眸,“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竹贵君神色微怔。
“这样就没关系了。”
“唔……”竹贵君扶额,心想倒也不必如此,但见菊贵君一扫方才黯然之色,便不再多言。
临走前,他提醒道:“后日与清玄一同去北苑,莫要忘了。”
菊贵君点点头表示知晓,待人走后,他便看着望月斋的牌匾,迟疑地站了会,似乎心中挣扎得厉害。
这时屋内隐约传来咳嗽声,菊贵君一怔,待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弹,发觉除了咳嗽声再其它动静,这才慢慢走进去。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陈设俱简,梢间床榻旁放着盆水,里面浸着条巾帕。
“咳……咳……”
菊贵君慌忙抬眸,从他的位置只能看到一只搁在床边的手,随着咳嗽的动静隐隐握起,却又力蜷着。
他有些措,走过去,终于见到了,却又愣在原地。
那种正在消逝的美令他心悸。
失血的睡颜,不安的眉眼,颤动的眼睫……细微的动作在他眼中尽延长,每分异动都让人心颤。
眼前这一幕冲击了画师过分敏锐的感知,他僵在原地,以为过去了很久,但那一声咳才刚歇,直到第二声响起,他才从迷梦中惊醒。
注意到燕侍君低哑的声音,菊贵君按捺下作画的冲动,环视一圈,找到水壶倒了杯水,然后轻手轻脚来到床边。面对躺着的病患他又措起来,把杯子放在一旁,紧张地环着对方的肩把人扶起,担心硌着墙壁不舒服,就揽着人靠在自己身上,接着才拿起一旁的水杯,送到对方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