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传来鸟鸣声,从青头一点,猛然醒了,顾不得腰酸背痛,忙去查看燕侍君的情况。
半夜有了好转的人此刻竟又面色潮红,身体发颤,寒热交加,还低喃着不清不楚的胡话。
从青掀开已经半干的巾帕,伸手一碰,便被侍君额头的温度惊住。
“主子!”他惊叫了声,床榻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再病下去就不行了。
他给祁燕重新盖上冷帕,匆匆去了太医院。
昨夜的使唤医侍见从青又火急火燎跑来,窦疑着他家主子莫非真要病死了,顿时犯了难,心想还是打听清楚情况为妙。
“哎哎,你是哪个殿的?”
那眼白泛红的侍从猛地看过来,把医侍吓了一跳。
“……望月斋。”他梗着嗓子道。
医侍听罢面露疑色,不记得宫中有这么处地方。
“这位大人,陈太医今日值班吗?能不能……”从青的声音在医侍格外诧异的眼色中渐渐低沉。
不怪对方这么惊讶,陈太医是太医院中数一数二的医者,御医之下便是她,平日得宠的贵君嫔君们有什么伤病痛疾,若贴身医侍能为力,都会来请陈太医,没有解决不了的。
但以侍君的面子,恐怕请不来这位医者。
从青咬牙,低声道:“陈太医今日若是不用为其他主子问诊,能否求她来看看我家主子。”
宫中得宠的男君大都随陛下去了猎场,若意外,陈太医最近应是清闲的,说不定会愿意抽空去给燕侍君问诊。
那医侍还在思索望月斋这名字,渐渐耳熟起来,终于想起先前太医医师们闲聊调侃的人。
“你家主子是祁家那个——燕侍君?”他惊诧道。
从青腮帮子微鼓,硬邦邦嗯了声。
医侍当即面露不善。
谁不知祁燕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医得好或医不好都吃亏。原本接这山芋的白敛走了,现在叫谁去都得罪人。
他下意识要回绝,太医院内却忽然传来一清朗之声:“谁在门外求医?”
从青眼眸顿亮,不顾医侍劝阻的神色高声道:“大人,奴才乃望月斋仆从,主子身体抱恙,恳请大人救治!”
屋内半晌声,从青的眸光渐渐暗淡下去。
那使唤医侍方才阻拦不被放在眼里,正有些恼怒,见眼下情形便冷笑道:“还在这愣着干什么,别挡着路了!”
从青没有动。
医侍怒了,正要上前赶人,陈太医却背着药箱出来了,见两人杵在门口,对从青点头道:“走罢。”
从青登时容光焕发,讨好地笑笑,又伶俐地跟到陈太医身后,随她一同踏出大门,仿佛不觉医侍刀刺般的视线。
路上陈太医问了些祁燕的情况,从青也一一回答,连同之前白敛的诊治也没有隐瞒,不敢耽误病情。
陈太医不时点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
祁燕病情特殊,有心向医者没有对他不好奇的,若能亲自诊治,更有机会深入了解,她自然不想过。只是祁燕身份特殊,先前她不便出面,如今诸神缺席,她去问诊估计也人在意。
太医侍从一拍即合,步履匆匆地往望月阁去。
但行至半路,从青忽地右眼一跳,余光瞥见了熟悉的身影。
“陈太医留步!”那侍从远远喊了声,接着便小跑过来,站定了,对陈太医笑意盈盈道,“昨日下雨,我家主子染了风寒,还请太医随我去一趟。”
陈太医面露迟疑:“我已答应先为其他小主问诊。”
那侍从微怔,一眼瞥向从青,仿佛才认出他似的,惊讶道:“从青?你怎么在这?”
从青耳边嗡然作响,怒气没来由翻涌,又硬是压了下去。
“陈太医已经答应了,先去看我家主子。”短短两句话,牙齿已磕了几下。
那侍从露出极古怪的神情,像要笑,又皱起眉:“可我家主子也病了,万一耽误了,病情加重可不得了。”后四字咬得又轻又清。
他转向陈太医,面露为难:“陈太医,你看——”
太医心中叹息,知道去不成望月斋了,偏头对那红了眼还梗着脖子的侍从一拱手:“抱歉,我先去为梅贵君问诊了。”
从青睁大被风吹得干涩的双眼:“……谢太医。”
至少她给梅贵君问诊完,会再去望月斋的。
从青不等陈太医回应,便径直转过身,近乎礼地先行离开了,但他知道那从前矮他一截、后来却攀了高枝的侍从一定在身后看他。
他低头横冲直撞,一路飞走,不知朝哪个方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怒冲冲把人撞倒在地。
“哎哟!”那人摔了个结实,正要张嘴骂,抬头却见从青一副赤眼青面的恶鬼模样,不由得愣住,“是你?”
从青微怔,反应迟钝地呆站在原地。
被撞倒的侍从没好气地爬起来,见他这模样,面露嫌弃,接着又想起什么,表情扭曲了一瞬:“正好,在这撞到你,也省得我跑去望月斋那破地方了,喏,拿着!”他丢过来一枚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