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在他们身后飞,一些海生物在他们身后的水痕上追,海天一色,广袤边,而他们畅游其间,笑声响了一串。
游到中途,少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易尽之回头看了眼,很快闪身到他跟前。
“怎么了?”怎么在发抖。
谷风其实能感受到对方的弱小,但他还是法抑制地身体发凉。少年摆动鱼尾贴近男人,手蹼抓上男人结实的手臂,同男人对视一眼后遥遥看着远方某处。
易尽之眸光冷了冷,也抬眼,他看着那处绕道游行的海生物,抬手将少年搂在怀里。男人一手搭在少年头顶,一手覆上少年后颈,两只手轻轻摩挲着,他的声音沉下来,“那就是食亡鲨?”
怀中的少年点了点头。
“别怕。”易尽之扣着谷风的双肩,将人拉得远了些,少年略微惊慌地看他,男人便冲他笑,捏了捏他的鼻尖,“别怕,尽之哥哥去给你打回来。”
手蹼慌忙握了一下,只抓住了男人入水后扬起的水珠,谷风抬眼看去,银色的身影已经闪到鲨群跟前,庞大密集的鲨群本是一座可怖又沉重的大山,此时却被男人一冲而散。食亡鲨四散而逃,好几只转了圈后又往易尽之游去,看样子已被吓到慌不择路。
谷风怔了片刻,接着,他慢慢往男人的方向游了一小段距离。他看见男人身上的钉子刺入食亡鲨的身体,那十四年来几乎成为梦魇的东西便触电般僵直,然后沉沉落入海底。海蓝色的珍珠从少年眼尾坠落,一闪而逝。谷风开始往男人身边游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手臂被冰凉的手蹼握上,易尽之停下来。此时鲨群已消失了一半,这方血气越漫越浓,剩下的食亡鲨在同伴的血液中疯狂摆尾,渐行渐远。
易尽之的腰腹被一对手臂环上,颈前窝进了一颗脑袋,下颔被沾水的软发刺挠着。
“先离开这。”男人顺着这头长发,听着两人合拍的心跳,连声音都湿软,“都是那些鲨鱼的臭血,衣服给我们小鱼弄脏了。”
易尽之牵着少年游远。粼粼海面,倏地闪过几缕银光,定睛看去,竟是十几根钉子。这些钉子上萦绕着噼啪电光,长了眼睛般,各朝一个方向散去。很快,本以为逃脱了魔爪的食亡鲨们感应到磅礴的危机,它们来不及找出危机源自何处,庞大的身躯便僵直一瞬,而后再声息。
两人踏上了岸。
少年的眼睛能变个颜色,耳鳍却法收回,因此只得化出顶帽子盖上。谷风化了好几次男人都觉不满意,第五次时少年便不依着他了,易尽之暂时作罢。男人在心里暗暗盘算,准备拉着少年去几条繁华街道看看,他的小鱼值得最好的。
人来车往,集市喧嚣。路边的摊贩和倚在橱窗旁的店员冲着路中吆喝,他们卖的东西稀奇古怪,吃喝玩乐的皆有,有些东西少年见过——男人小时候做过给他,但更多是少年没见过的新鲜玩意。谷风开始还警惕着提防着,但街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虽一直有人投来惊艳的目光,却没有人具备攻击意图,让少年感到危险。谷风牵着男人的手渐渐没那么紧了,他整个人放松下来,开始被那些新奇玩意吸引。
一会儿下来,易尽之手里多出两个东西,一个是从透明过渡到蓝色的渐变果饮,一个是用长签穿起来的绵绵糖。少年看着喜欢,男人就买来,但少年都是吃两口就不愿再吃,易尽之便自然地伸手接过。男人现被少年扯着衣襟走,他咬了块少年口中还不的绵绵糖,哽着喉咙生噎下去。男人的余光中,越来越多的人朝他们指指点点,于是他左右打量,最终拉着少年进了一家衣帽店。
“拿两顶头套,能遮住脸的那种。”易尽之说完,带着少年在橱窗边的凳子上坐下。
“哎哟!好俊的先生,小先生!”年轻的店员被叫进去拿帽子,过来招呼的是上了年纪的大婶。这大婶刚夸完就脸色一变,她不是很确定地又看易尽之一眼,身子一下就哆嗦着跪了下去,“大人。”
“我不是。”易尽之又噎下一口绵绵糖,将手中的长签扔到身旁的垃圾篓。
大婶闻言抬头,再觎男人,此时易尽之正看着少年,满面柔情。大婶思索片刻连忙起身,拍了拍膝下的尘灰,“哎哟,不好意思客人,您长得实在太像大人了。难怪,也难怪你们要遮脸的帽子。”
“不过也是。”大婶似乎是个话痨,说完大的又说小的,眼睛看直了盯着人叨叨:“就算您长得不像大人,就你们这一个个的这模样...哎哟,小先生怎能生得这么好看,话本里的天使也没这么写的,哎哟,天哪......”
年轻的店员方才便觉惊鸿一瞥,因而翻找东西时利索许多。姑娘很快拿出两顶里里派普,她的眼光还算不,是斟酌过两人的衣物挑的。易尽之拿来看一眼便给少年围上一条,接着给自己围上另一条。
“客人,小先生里边的帽子不用摘——”
“不用找了。”男人扔下两枚金币,牵着少年出了门。
两人的身影很快走远。
姑娘凑到大婶耳边,“要不是听闻大人已出海将近半月,我真要以为那个先生就是了。”
“不是很像。”大婶琢磨着道:“大人他...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还吃绵绵糖?而且刚才你没看到那位先生的样子,他们要是多待一会儿,你就不会觉得像了。”
姑娘:“?”
两人走出这条街道,谷风将里边的帽子化去,脸色略有些怪异。
“怎么了?”易尽之总能及时捕捉少年的情绪。
少年挣扎一会儿,还是说:“我觉得这顶还没有我化出来的好看。”
易尽之突然便笑出声,他刮了刮少年鼻梁,接着继续笑。谷风木着脸站了会儿,扯了扯嘴角,挣开手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