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许鹿笙的第二次欧洲之行了,沈嘉鸣比许鹿笙今年多去了一次,是在今年9月份左右的样子。沈嘉鸣习惯一个人出差,他总是独来独往。9月份那趟出差,沈嘉鸣出了点小状况,脚扭伤了,还发了朋友圈。鹿笙思来想去,还是给国外的赛老板和马老板发了条微信,跟他们说了沈嘉鸣的情况。过了会儿,沈嘉鸣发来一条信息,“我在欧洲的火车上,风景很美。”吓得许鹿笙不敢回复,脸红了好久,又觉得似乎不应该关心他。但是沈嘉鸣的那条信息,确是难得对许鹿笙露出的温柔语气,她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这次的欧洲行程,比之前安排得多了两个星期。许鹿笙他们的行程很是密集,一方面,他们要去拜访欧洲的公司,此外,沈嘉鸣还多了好几项计划,一个是他打算收购的另一家从事电气模块的欧洲公司,还有一个大型的并购计划即将完成尾声,另外,沈嘉鸣还有针对美国研究机构开展的人工智能模块,以及其他的并购背景调查。并且,他还有几个在这里读书的博士学弟需要交流,所有的行程都围绕着沈嘉鸣来安排。上次是同冯总一起出差,由于冯总不会英文,沈嘉鸣用人要求向来高,所以他后来招了一位英语水平不,在北京四大工作多年的资深CPA加入安跃,大家都喊吴总。吴总性格温和,斯斯文文,高高瘦瘦的,喜欢看书,他话不多,但是领悟能力超强,而且总喜欢干活,是个实在人。
三人行从上海出发,重复着第一年的出差节奏,沈嘉鸣还是沉浸在回复邮件的工作模式中,一直到登机时候。经过十几个小时的飞行,三个人从机场打车来到上次并购的律所附近,按照之前预定的地方住了下来。这次许鹿笙犯了一个大误,因为安跃成立初期资金很是紧张,谢总三番五次要求手下人以节约开支为目标,非必要的钱不可以乱花。许鹿笙出差之前,经费被安跃的刘部长一而再再而三地告知需要节约,不能够超出预算,可偏偏欧洲的宾馆价格本就比国内高出太多,尤其是在律所这里,全球知名的国际大都市,又是黄金地段,更是昂贵,许鹿笙当时确实是疏忽,居然把沈嘉鸣跟吴总订了一个房间,关键是到了以后才发现,这里所谓的双人间居然只有一张床。当时沈嘉鸣的怒火都快爆发了,许鹿笙揣测沈嘉鸣真有可能对着她大吼大叫,她感觉到了自己工作的疏忽,确实出国之前因为太多的事情,许鹿笙忽略了这个细节。为了弥补误,她赶紧下楼去叫服务员重新安排,可是这个黄金地段的住宿供不应求,他们变戏法似地竟然神奇地把一张床分作了两张床,可是欧洲地宾馆很小,两个小床分开来更是又窄又短,沈嘉鸣或许是太累了,也没有继续抗议。许鹿笙为这件事情一直很愧疚,她不应该那么疏忽大意,而且沈嘉鸣第二天还要参加重要的并购会议,他本来就事务繁忙,经历了那么长时间的出差,如果没有休息好,对工作和他个人影响都是很大的。这件事情,也给许鹿笙往后,留下了一个很大的教训。
第二天早上,在餐厅吃早餐的许鹿笙一直不敢抬头看沈嘉鸣,她知道自己捅了个大篓子。沈嘉鸣也全程黑着张脸,吃完早饭后,三个人打车到了之前的律所,并购公司的创始人也过来了,一位穿着很有品味的老绅士,还有个光头老板,看起来眼睛圆溜溜的,却充满了打量的眼神,之前马老板提醒过沈嘉鸣,要小心光头老板,为人很是圆滑,老绅士则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但是见到沈嘉鸣后也会热情洋溢地打招呼,他们都是技术出身,此前已经邮件多次沟通交流,这次主要是完成并购地收尾流程,还是和上次一样,钱到位转账,公证后,一切就完成。这次小会计比以往经验丰富多了,办起事情麻利溜索,也可能是吴总的原因,总之一切都很顺利,从签订合同到公证完成,前后只花了十来分钟,就连主持的律师自己都感觉速度似乎太快了,剩下的时间气氛略微尴尬,为了缓解气氛,他们都跟鹿笙说话。
因为一些其他的安排,沈嘉鸣谢绝了两个被收购公司老外的帮助,决定自力更生。于是,他们先回到自己单位,而沈嘉鸣他们下一站,是根据距离来安排去一个海边城市,因为在那里,沈嘉鸣要拜访自己的校友学弟,希望他们毕业后能够加入安跃。
完成工作的沈嘉鸣也不再计较前一天的事情了,他的心情变得开朗起来,还带着吴总和鹿笙又光了一圈这个城市,沈嘉鸣热衷于给家人各种采购,所以变成鹿笙和吴总陪着他了,沈嘉鸣要给他媳妇买包,可是按照鹿笙的想法,她觉得不应该挑选那些花里胡哨的类别,而应该选择纯色的,而且她一直觉得,沈嘉鸣选的包样式比较老气,毕竟年龄代沟摆在那里,各自的审美又大不相同,于是她也不好发表评论。沈嘉鸣还喜欢买手表,鹿笙跟吴总则因为囊中羞涩,只是各自给家人和朋友买了很多巧克力,于是大伙满载而归。
吴总初次过来,还不适应欧洲的时差,于是先回去补觉去了,沈嘉鸣跟鹿笙都是要吃晚饭的,两人商议后还是选择去吃中餐馆,因为便宜,而且吃得更习惯点。沈嘉鸣每次出差都是吃得披萨,感觉就像在国内啃馒头一个概念。他们在中餐馆一边吃饭一遍聊工作,也不知道哪个点开始,聊着聊着就变成八卦了,别看着沈嘉鸣一本正经的样子,他对于安跃的小道八卦还挺感兴趣的,谁谁谁上班摸鱼偷懒,谁谁谁工作效率不行,他听得津津有味。因为沈嘉鸣年纪轻轻就在安跃做到了总工程师的位置,别人多少都会对于领导有距离感,而沈嘉鸣向来为人处世的风格则是,对于他欣赏的人会很接近,而那些他排斥的人则非常冷淡疏远,沈嘉鸣虽然看起来平和有礼貌,但是他心里的界限很清楚,安跃有几个跟他相处靠近的好兄弟,都是在大学时候的同学,有些还是室友,自然是靠得住的。另外,至于安跃其他的同级别高管,那些性子活泼,英文说得好的,或者学历高的,也备受沈嘉鸣重视,而像杜总那样出身底层,学历又不高的领导,许鹿笙心里清楚,就算沈嘉鸣自己不愿意承认,他其实还是会保持距离的。可能许鹿笙从小到大都喜欢跟差生厮混在一起,要不是妈妈惯得眼里,她也不是爱学习的人,所以她交朋友还是很随缘的,只要是心地善良,懂得感恩的人,她都会愿意跟大家相处。但是许鹿笙是个喜欢自由的人,安跃的国企氛围十分浓厚,凡事讲究流程,刻板程度有时候不亚于政府部门,这让鹿笙不能够放开手脚自由自在干活,特别是对于刚刚从大学校园里走出来的她,不懂得人情世故,不懂得规章制度,对于安跃颇有微词。
也有很多跟徐鹿笙差不多性格的同事,在安跃的一些人事管理上有所不喜,但大家都是基层员工,也不会有太多场合跟领导探讨这样的机制。正好沈嘉鸣在场,许鹿笙就举了几个例子来说明问题,后来许鹿笙自己也反思了一下,沈嘉鸣的思维还是比较直线的,其实如果需要沟通的话,许鹿笙完全可以用理性化的思维、清晰的思路、简洁的表达,以目的为导向,掌握方式方法,去跟沈嘉鸣交流。然而之前的许鹿笙混混沌沌,做事情确实没有章法,说话也不怎么经过大脑思考,因此这是她后来需要成长的地方。沈嘉鸣冷静地听着,有些地方他自己也是很赞同的,但是他也没有办法。许鹿笙话说得太多了,越说越多,直接没思考就把员工私底下议论的派系之争给说了出来,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应该收回这句话,只是因为太过于信任沈嘉鸣了。沈嘉鸣很是不屑,批评鹿笙沉下心好好工作,鹿笙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他们聊这些的时候,就一直在大街上边走边谈,本来应该按照计划回去的,沈嘉鸣居然给忘路了。鹿笙其实很想跟沈嘉鸣打个小报告,安跃有几个人老是欺负她,也确实是这样子,什么事情都推给鹿笙来做,以至于后来长期鹿笙都处在忙碌和崩溃的边缘,但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这么说有什么意义,沈嘉鸣性格很急,看着鹿笙犹豫不想说的样子,干脆直接问,“到底谁欺负你了?”现在鹿笙想想,沈嘉鸣只是出于把鹿笙看作朋友对待的关心而已,而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总觉得,沈嘉鸣愿意关心自己,很是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