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送孩子过来的那个年轻女人说的话,“这孩子,当时突然出现在我们后方营地里,也是他命大,好手好脚地待到了战争结束。我们还有孩子....只能把他送过来。这孩子很乖很聪明,就是不爱说话,还有,他的下面....”那女人言辞恳切,点出了几张皱巴巴的钞票递给她,被她连连拒绝,才收回去道,“拜托您多多看顾这个可怜孩子吧,谢谢您了!”
她后来才发现,这孩子不仅仅是不爱说话,脾气还有点怪。
他长得瘦小,游离人群之外。之前就有几个孩子欺负他,把死鸟塞进了他的被子里。那孩子看见死鸟,没有任何反应,像是捡到玩具一样,把它平铺在地上,拨弄小树枝观察鸟破开的尸体。
说是玩具,并不确切。当时他脸上的表情专注认真,最后还撕开自己的衣服,把小鸟包起来,仔细埋在了树下。
余院长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
“小白,后天会有一户人家想领养你们,妈妈带你去看看。”
余白歪头看她。
她轻轻摸了摸余白的发丝:“小白,那个领养人很有钱,妈妈觉得,他们会喜欢你这样的孩子。你以后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也要记得做手术,成为男孩或女孩。”
余白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但是他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营地里的姐姐告诉他,他只是有点儿特别。
余院长继续说道:“以后,不要在别人面前那样对小鸟,差不多的事情也不能做,知道吗?”
余白迟疑着,点了点头。
两天后,三议长之一谢尔巴科·阿克思和他的夫人满意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乖巧安静,不哭不闹,和这里脏兮兮、吱哇乱叫的野孩子完全不一样。
阿克思先生半蹲下来,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好孩子,很快你就有一个新家了,以后你就是白·阿克思。”
余白看了他一眼。
这是在余院长示意后,他说的除“您好”之外的第二句话:“不,我是余白。”
谢尔巴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不悦,又很快遮上了一层亲切:“不想改姓也没事,论如何,你和我们都是一家人。”姓什么倒也所谓,不姓阿克思更好,反正也只是个慈善的名头。
阿克思夫妇一左一右地牵着他的手,在数个长短镜筒和话筒里向外走,端庄得体,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怜爱:“对于这些在战争中失去父母的孩子,我们深感愧疚和痛惜.....”
手上那粘腻的肉感贴得心烦,余白刚想甩开,就想起来院长妈妈说的今天要听话。
他忍不住回头看去,身后是高壮的成年人的大腿和高耸的身体,像个笼子把他围住。他从缝隙里,隐约看见妈妈捂着脸,嘴角应该是一个微笑吧?
他的嘴角像小月牙一样,也弯了弯,和妈妈作了一个声的告别。
八岁那年,他被牵引着、拉扯着,走入了一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