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水蓄积、垃圾乱堆的道路,延伸到了深处孤零零的房子前。四下寂静,没有一点声响,那房子黑黢黢地立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坟场。
余时秋在墙下一块发黄的砖上轻敲了几下,站起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把钥匙。
钥匙怼进了锁孔,轻转几圈。沉重的铁门吱呀吱呀打开了,一股尘气扑面而来。
啪地一声,略暗的灯光从头顶投射下来。屋子里的摆设一目了然。左边放着简单的沙发床和茶几,柜子上堆了一些破旧泛黄的书籍;右边是被烟油熏黄的墙壁,底下整整齐齐放着崭新的锅碗,只不过落了一层灰。中间是一扇紧闭的木门。
湛云石站在门口,随意地转了几眼,走到了那扇木门前,看向了余时秋:“我能进去吗?”如果忽略他指尖飘散出来的丝丝黑雾,看起来倒是礼貌至极。
余时秋正心烦意乱,他瘫坐在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只笑嘻嘻的不倒翁,蹦出了两个字:“随便。”
湛云石闻着淡淡的血腥味,正大光明进去了。
里面竟然是一间手术室。说是手术室,也不太准确,因为它的规格和卫生情况显然不符合手术室的标准,不过总体来看还算整洁。
墙边的透明柜子里放了纱布和药瓶,湛云石拉开下面的抽屉,第一层堆满了一次性手套、口罩、黑色的大垃圾袋,下一层还有分类放好的手术器械。
湛云石费了一点劲,才把这些抽屉推了回去。
他顺着地上发黑的血迹看向了那张简陋的手术台,上面同样凝固着擦不净的污迹。
在下三区行医,应该还是技术不的医生,所以有门路能搞到推注型液体炸弹。既然有钱有人脉,为什么还要住在这种地方?以大多数人的标准,这里绝对不算一个好住处。
他随手把屋子里的封闭的抽屉、柜子全部打开,审视了一圈,翻了几页纸质手稿,发现上面都是密密麻麻的医疗记录,没什么别的信息,才从这间小诊室里走出来。
他刚站定,余时秋就直勾勾地看向他。昏暗光线下,那张苍白的脸上蒙上了模糊的阴影,看起来像这栋老旧屋子里的鬼魂。
“刚才你为什么要帮那个男孩?”
湛云石看向了他,“他刚才害怕得要死了。”
余时秋嘲道:“这不合了你的心意?”
“我的心意?”
哒。
哒。
哒哒。
湛云石脸上带笑,一步一步向余时秋走来,“我的心意只在你,秋秋,什么时候你也能爱上我呢?”
他定定地看着余时秋,那种眼神赤裸裸的、带着纯粹的好奇和残忍的窥探,像是要剖开他的身体,挖出潜藏在里面的灵魂。他想打开余时秋的心,想钻进他的脑子里,想一点点了解他害怕什么,喜欢什么,恨什么,爱什么,想得到同样的...爱。
尽管他把自己心里突然生出的怪异感觉命名为爱,可是他却还没能明白人类的爱应该是什么样的。它们像是各种调味品随机组成,口味古怪,他想知道,秋秋的爱,是不是像他的身体一样,香甜湿软。欲望和贪婪在他体内生出了灼热,让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人。
余时秋冷眼看他,脸上讥讽的笑容越来越大:“人类在你眼里只是食物,你会爱上你的食物吗?饥不择食,吃坏脑子了?还是说,这是你的新玩法?”
他的手指隔空点了点,眼神轻蔑:“上个月,你就是这么折磨虐待那些人,最后还说了一句,‘我爱你’?”
湛云石拧着眉,怪异地看了他一眼,上个月?上个月?看着眼前冷笑的余时秋,想起那突如其来的杀意,他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大笑了一声,毫不在意余时秋推拒挣扎的手脚,强行把他抱进了怀里,狠狠亲了上去。直到他的唇上像抹了艳丽的汁水,面颊发红,湛云石才稍微拉开了一点距离。
太近了,近得空气都黏滞了。
余时秋能感受到怪物胸腔里的震动,不似人心,极慢极有力,听见他低沉带笑的声音:“原来秋秋是正义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