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凝雪走后,奚凝霜显得格外沉默。范澄喻很快发现她的异样,轻轻揽她入怀,温柔地问:“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还以为今天晚上你特别开心。”
奚凝霜微凝双眉,沉吟片刻后,抬头看着范澄喻说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清楚。”
人随着与这世界的互动变得越来越多的时候,便会觉得自己渺小,也会心生畏惧。因为,眼里积累了太多狡诈与欺骗。
奚凝霜不想怀疑自己的姐姐,但今天的奚凝雪对他们的关心程度和曾经的她大有不同。
“是不是我们年纪大了,少了冲劲,多了怀疑?”奚凝霜自我检讨地说道。
范澄喻突然觉得这个时候竟然不能给她安慰,在与琉璃有关的一切事情上,他都有滔滔不绝的话可以说,但对于人,他也并不能够很游刃有余地交际,他微微叹息,轻抚着她的长发,说着:“人生发展到不同的阶段,都有会有不同的事情要去面对,现在对我们这种只潜心手艺的人才是真正的考验。但我想,我能还能被骗走什么呢?只要我们在做的事情,更有能力的人可以更好的展示出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毕竟,我们还局限在自己的圈子里,在某种程度上是限止了外界对琉璃的认识。”
奚凝霜轻轻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有时候我们对琉璃的过度爱护也是有弊端的,而要想真的为琉璃的传承和发展,我们只能接受更多的方式。”
“是的。”范澄喻接话说道:“万事都有两面性,但不做就永远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答应吴念昔?”
范澄喻笑了笑,他想大胆地尝试一次,“别人觉得我在琉璃界的名气很大,有自己的创作特点,可以怎么样怎么样,可是凝霜,我们必须要正视自己和现实,即使是在好的技术,如果没有资本的介入也很容易被时间埋进尘土里去。我们是选择被埋藏,还是用另一种形式走下去?我想,我们这份骄傲的心,还要沉一沉。”
奚凝霜听懂了范澄喻的意思,很多时候,很多人都说要有风骨,可再有风骨,若是以牺牲那些曾经坚持过的事为代价,就需要慎重选择了。
“你最喜欢苏轼,他有自己的坚持,也是他所接受的文化带给他的坚持,但他遇到了王安石。王安石为了大宋变法,他想的是王朝的未来,没有经济上的发展,祖先的智慧该用在何处?何况,没有物质为基础,精神追求又从何谈起。所以,最后苏轼也承认了王安石的伟大,至于不足之处,任何一次改革都为承受阵痛的。我们不知道我们的阵痛是什么,但我打算接受。你也知道如果想把琉璃业做好,的确需要更多资金注入,我虽然小有成就,但还不能更大力度地投入其中,而工艺品和艺术的投入可以说是没有止境的。”范澄喻用历史给自己开解清楚了,此刻,他用自己脑子里那些说服自己的道理讲给奚凝霜,他相信她能懂。
奚凝霜的确听懂了,心底豁然开朗,“我今天还在想,姐姐怎么像是有目的而来的,为了说服我们。你有没有这种感觉?”
“有。”范澄喻并没有因为奚凝霜和奚凝雪之间的姐妹关系而避讳,“但是她应该是为了你好。”
奚凝霜点点头,她觉得姐姐是不会害她的,不禁笑了,“她那么通透的人,大概是怕我们还是死守着我们的匠心,抓不住时代的脉搏吧?”
范澄喻也有同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