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受到自己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 掀开帷裳,窗外走在马车旁边的,骑着大马,衣着华丽的侍从探过头来, “班主,您有何吩咐?” “她”微微一愣, “现下是何时了?” 那侍从显得很尊敬, “回班主的话,已是卯时了。” “她”点点头,现在外面天色还有一些昏沉,她估计着就是清晨六点左右, “她”放下了帷裳, “小凌。” 小凌知道她要问什么,立刻为她介绍这次的背景。 这是民国背景下的世界, 女主苏曼殊是一个戏班子里的名角,她声音婉转动听,情感饱满, 在整个京城都大受众人追捧, 但是她的班主是一个恶劣的剥削者,待她十分刻薄。 男主严子霖是京城新上任的督军,不好女色,却喜爱戏曲, 当然被苏曼殊的声音所吸引,两人你情我愿就在一起了。 不过,其中少不了恶毒班主为了能多拿一点赎身钱而各种刁难男主和女主, 不过,男主听说这个班主对待苏曼殊不好,当然愤怒地把她痛打一顿,并且永远不允许班主进入京城。 走投无路的班主竟是软骨头地直接投敌,希望得到这些敌寇的帮助, 敌寇当然不会理会她,他们从她身上得到所有有用的信息后,就把她抛弃了。 班主也因为通敌的罪名被保密局的特务抓住,严刑拷打一番后凄惨死去。 “她”就是班主,司眠芷。 司眠芷垂下眼眸, 现在是她带着自己的戏班子前往京城的路上, 而这路途中,就会遇到可怜的,濒死的女主苏曼殊。 果然,不一会儿,他们的车队突然停下,侍从低声询问她, “班主,前面有一个难民挡住了我们的路, 她说自己嗓子好,希望能得您收留。” 她慢慢悠悠地拿出自己的旱烟杆, 又从荷包里攒出一团烟丝,放进烟斗里, 纤纤玉手将烟杆伸出窗外,侍从赶紧打着火,为她点燃烟斗, 司眠芷将玛瑙烟嘴放在嘴边,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一片白烟, 外面的女孩子见这马车里的人没有反应,一着急,高声唱起了自己学过的戏, “一霎时把七情俱已昧尽,渗透了酸辛处泪湿衣襟。 我只道铁富贵一生铸定,又谁知人生数顷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到今朝那怕我不信前尘。 这也是老天爷一番教训,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女孩儿的声音凄厉,把《锁麟囊》里薛湘灵的情感用自己那稚嫩的嗓子一一唱出, 虽然因为没长时间没有喝水,让她的嗓子沙哑而粗糙,但是这不妨碍她饱满的情感。 她在乞求这戏班子里的班主能收留她, 司眠芷感兴趣了,这声音一点也不婉转动听,但是却充盈着向死而生的孤注一掷。 “让她进来。” 侍从将女孩子带到她的马车旁, 马车华丽,帘子上绣着金丝线,富丽堂皇,珍珠镶嵌在门帘上,中间还有一颗不小的蓝色宝石, 女孩子有些怯怯地不敢踏上马车, 她畏缩弓着背,像一个小老头立在马车边上,一动不动。 “进来啊, 怎么,后悔了?” 女人的声音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 女孩子听了她的话,急忙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一进去,女孩子就伏跪在马车的底板上,她不敢抬头看这位班主, 底板上铺的是天鹅绒软毯,细密的绒毛软软的浮在她的手心, 女孩子一时有些恍惚,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柔软的布料, 她看了看自己粗布的衣服,这衣服每天扎着她的皮肤,女孩子娇嫩的肌肤早就摩挲地粗糙, 她不敢动,这个空间里弥漫着檀香味,悠远而馨香, 女人似乎抽了烟,但是烟味和女孩子之前闻到过的,那些人抽的烟味都不一样, 那是带着一丝香甜的味道, 怎么还有这种好闻的烟味? 烟味不都是呛人的,恶心的味道吗? “抬起头来,小姑娘。” 她顺从地抬起头, 抬头看到了女人的面貌,女孩子不由得一愣, 这个女人着一身红衣,修长的玉颈在这艳丽下更加美好, 这女子的装束无疑是极其艳冶的,但这艳冶与她的神态相比,似乎逊色了许多。 她的丹凤眼含笑含俏含妖,水遮雾绕地,媚意荡漾,嘴角微微翘起, 一颗美人痣在她眼尾处恰到好处地衬托了她的妖艳, 好美…… 女孩子不由得看痴了,她自然是没有见过这么美艳的人, 见到她这副呆愣的样子,似乎很好地取悦了女人, 她捂嘴轻笑一声,宛若黄鹂鸟低鸣, “小姑娘,我好看吗?” 女孩子被她取笑,有些害羞地低下头, “……好,好看的, 我没见过您这么美的人了。” 女人笑得更加放肆,她笑得花枝乱颤,浑身不住地抖动, 烟杆在她手上晃荡,女孩生怕她把这烟丝抖落出来, 似乎笑够了,女人拿起白色的丝绸手帕轻轻擦拭眼角, “很好,你这姑娘嘴甜。 我喜欢。 来,告诉我,你为什么跑到这里? 家里人呢?” 女孩子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她低垂着眼眸,看起来十分悲伤, “……我是逃难的难民。 母亲死在路上,父亲把我卖给了另一家逃难的, 他们本来想把我吃了,但是被我听到了, 所以我又跑回了父亲身边。” 司眠芷眼里无悲无喜,静静地听着, 女孩子继续讲, “可是…… 可是我好不容易跑回去了,晚上睡觉起夜时,却听到父亲对我的弟弟说, ‘你姐姐跑回来了,最后还不是要被别人家吃掉。 这样的话,还不如咱们把她吃了。’ 我,我……” 说到这里,女孩子已经泣不成声, 司眠芷伸出手,把她抱到自己的身边, 女孩子有些惊恐地不敢坐, “我身上脏,不敢脏了贵人的座。” “坐下。” 女人声音不大,却很有威慑力, 女孩子不敢反抗,她安心地坐在这座位上,比地毯还要柔软, “我真的很难受,所以就自己一直跑一直跑, 跑了两天两夜,这才见到了您的车队。” 司眠芷用烟杆微微撩开帷裳, “竹露,去拿水和食物。” 外面的人侍从应声,从门帘那递进来了一盘点心和一杯温茶。 司眠芷放在座位上的小桌子上,示意女孩子享用, “……我,我可以吗?” 女孩子看起来谨小慎微,见到眼前这些美味,一点也不敢动, “吃吧,小姑娘。 这都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