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杲阳心头微动。
露营的时间总共就两天，今天大家光顾着玩了也没写歌，更是不知道明天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还不如现在先把能玩的都玩了再说。
“好。”晋杲阳便留了下来，道：“我刚刚看到物资站是有烟花的。”
节目组带过来的物资包含了不少的东西，满满当当地堆了好几个帐篷。陆轻跟在后面给晋杲阳打灯，晋杲阳则是掀开帘子进去找。
“没找到特别大的烟花。”没多久，晋杲阳便出来了，“只找到仙女棒。”
陆轻点头，“仙女棒也挺好玩的，打火机呢？”
“在这里。”晋杲阳点了一根，又递给陆轻一根，亮眼的火花簇然就在面前燃烧起来，将两人的脸颊都照得透亮。
陆轻侧头，清晰地看到晋杲阳的眼底映着惊喜的神色。
他好像非常喜欢这东西，带着璀璨的火花一路小跑，跑出去一段以后怕陆轻找不到自己，又回头来看，看到陆轻不急不缓地跟在自己后面，顿时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陆轻。”他就连声音都是轻快的，“这个好好玩！”
“嗯。”陆轻也轻轻地回答。
他其实没怎么玩过，他的童年充斥着音乐、责骂与封闭，有的时候他觉得连音乐室的空气都是凝固而压抑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原来像晋杲阳这样拥有完整童年经历的人，在多年以后看到这种小玩意儿还能快乐得像个小孩子。
他兼有普通人无法做到的冷静与韧性，又怀着纯粹的诚挚。陆轻每次注视着他，总觉得好像连血液都会流动得慢一点，但是所经之处，都会熨帖得近乎于滚烫。
“你还要玩吗？”晋杲阳问。他看到陆轻手里面的已经熄灭了。
“不了。”陆轻道：“你玩。”
“我也差不多了。”晋杲阳笑笑，道：“还剩下这么多，待会儿等他们找到星星泉了带给他们玩。”
选手们说是比较远，但其实也没有费多少时间就给晋杲阳打了电话，说是定位发到了他的手机上，让他自己顺着路过去。
“山里的定位准吗？”晋杲阳问。
“没关系。”陆轻瞥了一眼，道：“我大概知道了。”
晋杲阳便收起手机，跟在他后面走。
当时晋杲阳也没有想起来，陆轻以前也没有来过，到底是怎么扫一眼就知道的。但是陆轻说，他就会信，走到路上的时候还特地给他打了个灯，问道：“你这样能看到吗？”
“别走后面。”陆轻叮嘱道：“小心点。”
晋杲阳又笑了，便与他并肩而行。
这段路其实并不算长，但是夜路走得就很慢。晋杲阳一面走一面跟陆轻讲，“其实我小时候玩仙女棒也玩得比较少，院子里面人太多了，我很少去挤。”
晋杲阳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那时住的是学校分配的房子，附近全都是教职工的子女，每到节假日的时候非常热闹，尤其是过年，烟花爆竹基本上都没有断过。
晋杲阳的性格已经算是挺开朗的了，但是一直都没有那种闹腾和疯劲，人太多的时候他就站在旁边笑，当时还有其他的老师在旁边打趣道：“阳阳小小年纪，包袱还挺重。”
后来想想，晋杲阳也不算是包袱重，他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
其他的小朋友并不是什么特别好的玩伴，他从小到大好像都是这样，看似跟每个人都相处得很好，但是真正交心的寥寥无几，乃至于后面上了大学，其实他也是因为舍友的关系才从学校搬出来的。
“很难以置信是不是？”晋杲阳扭头，笑着去问陆轻，“其他人听了都不相信的，觉得我怎么可能跟舍友的关系不好。”
换做是现在，其他人也不会相信。
看看晋杲阳进节目组的情况就是了，首秀才刚刚结束就有一堆选手抢着跟他住，那个时候晋杲阳才表演了一首歌，大多数人以前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但陆轻却只是道：“并没有。”
他早就看出来了。
晋杲阳跟很多人关系好，但是实际上又没有这么好，这个节目组里面的选手都跟他是好朋友，那是因为这些选手本身就很好。但是晋杲阳身边的人形形色色，他礼貌却又疏远，心里拎得门清。
没有比他更加通透的人了。
“而且当时也是没有办法。”半晌，晋杲阳又轻轻地道。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晋杲阳从网上的攻略看到说星星泉其实不是真正的星星，而是萤火虫，但是泉水很清澈，在夜晚看的时候，整个池水都会被星星的倒影和萤火虫点亮，看起来非常漂亮。
但是两人到了以后，却发现并没有什么星星泉，四周还是黑漆漆的，就连其他选手都没有见到。
“是这里吗？”晋杲阳有些困惑，不免得四处张望。
陆轻没说话了。
晋杲阳觉得奇怪，本来还想问。陆轻却就这样站在原地，问道：“晋杲阳，你知道现在是几点吗？”
晋杲阳微愣。
他手里面原本就拿着手机，是刚刚用来照路的，但是陆轻就没有拿，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掐准的时间，晋杲阳下意识低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刚好过了十二点。
“嘭！”
就在这时，天空忽然有烟花亮起。
晋杲阳猛地扭头，巨大而灿烂的烟花就这样绽放在他的面前，猝不及防地撞进他的眼底，将他的整个脸庞瞬间照亮。
这还只是第一朵。
紧接着就是第二朵、第三朵，无数朵……烟花接连不断的在天空炸开，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升腾起来的位置就在前方。晋杲阳滞在原地，也不知道是突然想到什么，蓦地血液凝固，竟是完全迈不开腿。
陆轻站在他的身边，脸庞也被烟花所照亮。他刚刚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好像什么都无知无觉的样子，现在眼底却已经藏不住的笑意。
“你不打算去看看吗？”他轻轻问。
慢慢地，晋杲阳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顺着烟花的方向走过去，一时间脑子极乱。难怪不得他们都不要自己跟着去星星泉，他就说在帐篷里面扫到过一眼的确是有烟花，但是后面就只剩下了仙女棒。
“阳阳！”
“生日快乐！”
他还没有想完，选手们突然就从前方冲出来，大声欢呼着摇起了仙女棒。灿烂的火花瞬间将晋杲阳包围，他的耳膜里面灌满了快乐的起哄和笑声。
“哇，阳阳你都不知道我们为了搞这出费了多大的功夫。”
“夜间有露水的你知道吗，我们好担心烟花潮了。”
“但是好在全都弄好，阳阳你快看，喜欢不喜欢！”
所有的选手立马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问着他。背后的烟花还在持续地炸着，而选手们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盛着激动而又兴奋的光芒。
“喜欢。”半晌过后，晋杲阳终于听到自己的声音。
他的情绪难得久久地缓不过来。
若非刚刚陆轻问他时间的那句话，晋杲阳几乎都要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这种日子于他而言实在是太陌生了，有那么刹那他都在想是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聚会吗？那他还需要帮忙做点什么吗？
然而都不需要。
所有的选手包括节目组，毫无征兆地给了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还有还有。”选手冲着他勾手，“你跟我们过来。”
晋杲阳白天都在忙着给他们弄菜，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过来布置的，但是很显然眼前的布置花了非常多的时间。在烟花渐渐熄灭的时候，脚底下地小灯便逐次亮了起来。
这些小灯形成一条温暖的通道，带着晋杲阳不断的往前走。四周搭上了简易的架子，架子上悬挂着晋杲阳在节目里面留下来的照片，有在音乐教室埋头写歌的，有在舞台上面表演的，还有在搞活动的时候冲着镜头笑的。
从刚刚进节目开始，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舞台，整条路走下来就像是看完了他这整整四个月的生活。晋杲阳对着镜头向来笑意开朗，于是所有的照片也就显得格外温暖明亮。
“祝你生日快乐~”
“Happy Birthday To You~”
一直走到尽头的时候，选手们又慢慢唱起了歌，有其他的选手负责将蛋糕推出来，笑着对晋杲阳道：“阳阳，到了该切蛋糕的时候啦。”
晋杲阳很配合他们的流程。
他走上去在一阵欢呼里面吹灭了蜡烛，所有选手到了此时才终于像是松了口气般，举手高呼道：“耶！庆祝我们阳阳今天又长大一岁！”
“希望阳阳以后越来越快乐。”
“希望阳阳以后越来越强。”
“希望阳阳没有烦恼。”
“阳阳。”大家齐齐地道：“希望你越来越好！”
说完这话，不知道是谁又放起了烟花。天空里“嘭”地亮了起来，四周也顿时喧哗沸腾，所有选手哄然上前，争着抢着要分蛋糕，在混乱中也没有忘记连连招呼着晋杲阳过去。
晋杲阳站定在原地，眼底映满了细碎的光芒。
随后他又忍不住去看陆轻，却发现陆轻从刚刚开始就带着安静地笑意注视着他，此时簇然对视，也并没有回避，反倒是多了几分催促的意味。
“去吧。”他轻轻道。
晋杲阳又站了会，才终于迈开步子朝着选手们那边走去。耳边的笑闹声越来越近，选手们都已经开始在规划到底要吃哪一块了，晋杲阳的心头却忽如其来的，想到点别的东西。
陆轻过过这样的生日吗？
自从晋杲阳的父母去世以后，晋杲阳就不再愿意过这个日子了。而陆轻似乎也有类似的理由，在他们合租的那么几年间，两人心照不宣地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然而此时，情况又截然不同。那些血腥而又凌乱的记忆骤然被明亮的火花所替代，熨帖而滚烫的血液奔涌向四肢百骸。
那么他也能给陆轻带去这些吗？
晋杲阳本来都已经拿起了刀具，顿了顿，再次扭头去看，果然发现陆轻依旧站在原地，他的情绪明明是快乐的，但是安静站在那里的时候，又像是与所有热闹的气氛隔绝。
“陆轻。”晋杲阳轻轻道。
陆轻抬头，看到晋杲阳站在橘黄色的灯光里，背后所有的选手瞬间满怀期待地朝着他看来。
“你来切蛋糕吧。”晋杲阳朝着他递出了刀具，“我今天所有的幸运都分你一半。”
陆轻怔住。
豁然间像是狂风吹涌，夜间的所有气息，都变得新鲜而又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