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敲在青瓦上,细小的当当声。
积雨顺着屋檐边角坠落,细小流水托着无意被秋风卷下的枯叶,潺潺往低处流着。
晴天的时候,谢云儿往王氏那里跑得很勤,那叫一个肉麻黏糊。
王氏高兴得很,眼角的皱纹都不知道增添了几根,因为笑得太用力,眼角挤出来了新纹路。
现在下了雨,谢云儿没去王氏那里,因为她生病了。
重生至今不过是短短一个多月,谢云儿整个人紧紧绷着,不停地替自己谋划,等到回到了谢府,整个人也是斗志盎然,这在无形之中耗干了她的精气神。
而现在冷不丁秋雨来了,温度降低,谢云儿就扛不住了,直接病倒。
谢云儿病了,无论是谢侍郎,还是谢家长子,都没有放在心上,不过是风寒罢了。
王氏担忧得不得了,每日里恨不得醒来了,就泡在谢云儿所住的小院子里。
除了王氏之外,宁蓁蓁是最常去谢云儿那里的。
宁蓁蓁抱着医书读了一段时间,听到了谢云儿病了,精神一震,觉得这是实践的机会到了。
热情地跑到谢云儿所在的院子里,就是想要一展身手。
“姐姐,你瞧你身上发冷,我有一个方子,保管吃个一两天,药到病除。”
“总不能一直这样烧着啊,不如试试看我的方子?我又改进了一下,应当只用吃一天就够了,还能滋养身体,让肤色白皙起来。”
“我是林家女,听云儿姐姐说,林家现在还有药堂,祖上更是出过神医,我觉得我也有这样的血脉,别看我学医的时间不长,但是颇有心得。这王大夫的方子不够好,不如试试看我的?”
可惜无论是王夫人还是谢云儿,都觉得宁蓁蓁不怀好意,根本就是瞎胡闹。这宁蓁蓁才闭门学几天,就敢自称颇有心得,还说王大夫的方子不好,要自己开方子?!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谢云儿想到了曾听说过有小妾给主母下绝育药的事,于是,病中更是殚精竭虑,把自己的小院子弄得像是铁桶一样,生怕不小心被宁蓁蓁给害了。
王氏也亲自敲打了采买药材的丫鬟,要是知道夹带了不该入口的,就直接打死。
在宁蓁蓁看来很是可惜,那王大夫的药方,就是她学医两个月都可以开出来的方子。
而且啊,它的本体在系统里被滋养,没跟着她一起过来,要不然,掰扯一点参须,她宁蓁蓁的方子,不光是药到病除,还能健体延寿。
刚开始发热之后,足足三天才退烧,然后是长达接近十天的低烧,谢云儿因为这一次生病,消瘦了不少,就算是王氏用足了心思给谢云儿滋补,但是低烧没胃口,谢云儿先前做得衣服都宽了。
等到能下地了,谢云儿的手脚都发软了。
但下地不代表谢云儿的身体已经全好,她还在咳嗽,只要嗓子一受到刺激,就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宁蓁蓁错过了前面的医治,还是不甘心,想要给谢云儿治咳嗽,“夫人,云儿姐姐总是断断续续咳嗽,这嗓子若是咳坏了,那就不美,那王大夫的方子当真不够好。”
显然又是一次无功而返,王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天气好不容易清朗了,”谢云儿沙哑着嗓子,“韵嘉,先前薛姑娘来了两三次,因为我生病,你都没有赴约,不如你去约薛姑娘,天气也晴了几天,山路也晒干了,正好走走路赏赏风景,泡一泡温泉。”
王氏这几天看到了宁蓁蓁过来,头都要疼了,加上谢云儿之前也这样提议,板着脸,“云儿这里不用你操心,她嗓子都疼了,还要和你说话。”高声喊了人进来,吩咐让人赶马车,直接让人把宁蓁蓁给带上,去威武侯府。
谢云儿听到了母亲的吩咐,就想要笑一笑,结果刚刚说话太难受,这会儿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宁蓁蓁同情地看了一眼谢云儿,真的是自讨苦吃,要是她出手,哪儿用这样,她说谢云儿嗓子会坏,也是真心话,按照谢云儿这个样子,十有八·九,嗓子会坏。
腰间的玉佩闪了闪,那是y444,它满心欢舞。
谢云儿最后是登上了后位的,自然不可能声音嘶哑,它果然眼光好,宿主就是气运满值。
根本不用做什么,就往谢云儿的院子里多跑几趟,谢云儿自己就更耗费心力,病好得慢,可能还会留下后遗症。
不到一刻钟,宁蓁蓁就坐上了马车,离开了谢家。
车夫被夫人吩咐了要去侯府,宁蓁蓁想让车夫绕路先去赵家都不成,硬是直接到了威武侯府。
等到了侯府,宁蓁蓁就乐了。
上一次薛阮就想要邀请宁蓁蓁,因为宁蓁蓁心心念念就是给谢云儿治病,根本不愿意那个档口出门,就推脱说谢云儿病了,“云儿姐姐在病重之中,我在外赏风景泡温泉,不合适。”
因为这话,薛阮和赵姝两人就给谢云儿探病,结果这一探望,头一天还好,薛阮第二天就流涕咳嗽还有头疼,显然也染了风寒。
“云儿姐姐的病就是我治好的,”宁蓁蓁冲着薛阮的丫鬟说道,“不如我进去看看,给薛姑娘把把脉,开个方子,直接药到病除。”
红叶按照小姐的吩咐,以后只要出门,都是她跟着。
这会儿听到了宁蓁蓁的话,浑身一抖,眼珠子都瞪得圆溜溜的,二小姐居然信口开河?!她哪儿给大小姐治病?要是真给薛家姑娘治病,治出了事怎么办?
红叶揪着心的时候,幸好薛家姑娘根本没有见自家小姐的念头,还直接让丫鬟挡住了,这让她心里头舒了一口气。
“姑娘好意,我替我家小姐心领了。”薛阮之前听说宁蓁蓁来了,就和丫鬟吩咐过了,直接找理由把人给推出去。
薛阮的贴身丫鬟,别说是自己的性命了,包括父母弟弟的命都捏在薛阮手里,自然小姐说什么,只能够照着做什么。
薛阮本来就姿色平平,病中鼻头发红,因为头疼头发也是没有洗,面上还泛着一股黄气,她自个儿都嫌弃自己。
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不愿意见到秦朗许,因为她不愿表哥见着如此丑陋的自己,二不愿意见到宁蓁蓁,那是心上人喜欢的人。
宁蓁蓁是客,那丫鬟严防死守的样子,她就只能够抱憾离开。
薛阮病了,那是不是赵姝也病了?
宁蓁蓁从侯府出来,就直接去了赵家。
赵府里,赵昱晖正看着一叠厚厚的蓝皮书。
不过不是圣人言论,而是去淮南的那人手书内容,昨晚上看过一遍,此时再看,发现了更多细节。
赵昱晖昨日里看到了去淮南的侍从回来,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记录下来的林家风评。
街坊邻里的姓名都记录上,写的是对一家四口的评价,【林堂是个厚道人,殷氏也是温柔的性情,开药堂的太厚道就会吃亏,毕竟用不起药的,很多半卖半送,咱们这里的大夫都喜欢用林家的药材,因为药效好。】
【林家做生意太厚道了,所以祖业卖了不少。这一次更是为了被养在谢家的姑娘,直接把最重要的铺子都给卖了,说是不放心,不想打搅那小姑娘,但也总的过去看一眼。】
【还说想要顺便看看能不能给林凌这孩子治病,这除非林家高祖在世,要不然太难了,下身都瘫了,没办法。所以,林家人去京都,大半还是不放心谢家养的,叫做韵嘉的小丫头。】
【两人有一双儿女,林凌是他们两人的小儿子,是个读书苗子,可惜啊,那一日云儿非要上山礼佛,云儿是风风光光回谢家了,留下了林家一地鸡毛,就算是这样,夫妻两人,包括瘫了的孩子,都没有怨过长女。哎,造孽啊。】
【云儿这丫头,他们也是疼爱,还把祖业卖了,就是怕云儿在深门大院里,没银子手头紧。林家祖上有神医的时候,只最风光,可惜神医去了,现在的林家一代不如一代,本来等到林凌考出来了,也就算是熬出来,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
私塾里同窗对林凌的评价,【夫子说林凌是他见过最自律勤勉的人,林凌的天分虽然不是顶佳,但是勤奋又自律,不出意外,应当是可以做个廪生。】
【那一日要是林凌没有上山就好了,林云儿虽说年龄比林凌大,时常是林凌哄着他那个姐姐的。】
其他人的评价都不错,但是林云儿的风评就不太好,总的来说,林云儿有三大罪状。
第一,林云儿小时候闹着要请女师傅,请了就胡闹不好好读书,反反复复,让林家花了不少冤枉钱;第二,非要上山,害了林凌瘫痪,然后也没在家里待几天,欢欢喜喜跟着王家人走了;最后,林云儿直接收下了林家卖铺子的一百两银子,按道理谢家也是官宦人家,王家也是富庶,别说带走一百两银子了,应当多留一些银子才对。
赵昱晖看着这些,就勾勒出来林家的全貌,对于林堂、殷氏还有林凌三人,品性都是上佳。
就连病中的赵姝看到了这个,也是念了一句佛号,心中放下了一桩事。
林家在京都里还有最后一个铺子,这样的性情认回韵嘉也绝对不会委屈了她,等到时候赵家再拂照一二,也就够了。
昨日里赵昱晖看到是林家那三人的品性,此时更多的看林云儿的事。
手指在书卷上拂过,就听到有人来禀,谢韵嘉来了。
重生归来真千金11
宁蓁蓁在进入赵家的时候,就知道赵姝病了。
赵姝不像是薛阮一样死命拦着,还好脾气由着宁蓁蓁诊脉。
红叶在小姐要来看赵姝的时候,心就揪着,生怕小姐要给赵家千金开方子。
赵姝本来就生病不重,似乎之前有些忧虑,昨日里解决了这层忧,吃不吃药都没干系,不出两日,就会病气全去。
宁蓁蓁看了一眼方子,里面都是些滋补的药材,于是开口,“再吃够今日就好了。”
“吴大夫也是这样说的。”赵姝的目光从红叶身上收回,声音有些沙哑,“嘉嘉,你在正厅里坐着,我和哥哥说两句话。”
红叶只要自家小姐不给看诊,心里头就放松了,和宁蓁蓁一起在正厅里等着。
红叶的表现,赵姝看在眼里。
等到好友带着丫鬟离开,赵姝的目光里有愤怒,手掌更是捏成了拳头,在空中挥了挥:“昔日里红叶就不如青葙尽心,那真千金病了,嘉嘉就不能出门,哪儿有这样的道理?现在好不容易嘉嘉可以出门了,让红叶盯着!防贼一样吗?”
刚刚看到了红叶的样子,赵姝就来气,这是丫鬟?活脱脱是替谢家盯梢的。
红叶的表现也让赵昱晖误会了。
刚刚皱眉给妹妹诊脉的少女,是不是在暗处无助落泪?
想到了这样的画面,眉头在他自己没有注意的时候,重重皱起。
因为谢云儿生病,宁蓁蓁被谢家禁足。
现在就算是能出门,怎么会先去魏武侯府?想来是谢家人的安排。
想到魏武侯府,难免想到了未婚妻薛阮,以前薛阮与宁蓁蓁毫无纠葛,但是上次的赏花宴……
赵昱晖还来不及深想,就听到了妹妹的话。
“哥,昨日里到的消息,等会你就告诉嘉嘉。”赵姝说道,“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可不可以带着嘉嘉外出散心?就像是先前带着我……”
本朝与前朝不同,女子也可在外行走,但是赵姝嫌多有不便,正好有个丫鬟装扮的手艺巧,她从七岁那年开始,隔三差五,打扮做男儿,像是小尾巴一样跟着兄长身后。
在赵姝的心中,宁蓁蓁形同被谢家软·禁,刚刚在看到红叶的表现,这个念头就冒了出来,怎么都挥之不去。
赵昱晖被妹妹话吓了一跳,没等着赵姝说完,就呵斥说道,“胡闹。”
他的心中一颤,不知道为什么,妹妹话触动了他。
就算是早些年,在妹妹提议要他和薛阮一起逛花灯会,他都不曾这般呵斥。
赵姝没察觉到哥哥的那点不对,只说了两个理由,一来是涉及到淮南之事,得告诉宁蓁蓁,还有谢云儿前后说法不一样,总有些古怪,得避开那个叫做红叶的丫鬟,刚在房间里,就发现红叶不肯离开,药翻红叶是必须的;二来就是赵姝的私心,想要让哥哥带着好友在外行走。
赵姝牵着兄长的衣袖,声音小小的,“嘉嘉她也不容易,哥,你就把她当做是是妹妹,就当做是我。”
赵昱晖捏了捏眉心,被妹妹软磨硬泡,最终松了口,“好。”
一碗昏迷药,让红叶软软倒下。
宁蓁蓁在看到了晕过去的红叶,眼睛都瞪大了,听赵姝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赵昱晖,后者的耳根通红就没有消退过。
他甚至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同意妹妹这种疯狂的举动。
“哥。”赵姝是赵昱晖的亲妹妹,自然很清楚他表情的含义,她这个档口也不许哥哥后悔,给丫鬟使眼色,急急把哥哥打发出去,然后给宁蓁蓁换装。
宁蓁蓁看着赵姝的丫鬟取出东西,然后给她更衣,换装,还有黑色的加高皂靴,动作熟练而又飞快,她的嘴巴微微睁开,看着赵姝,“姝姝,你都没告诉我。”
赵姝说道:“这不太体统,我怕你说我。”
宁蓁蓁想着谢韵嘉的记忆,要是原身,还真有可能。
于是冲着赵姝笑了笑。
以前的时候,谢韵嘉性情更稳重,真假千金之后,赵姝因为忧心好友,心性成熟了不少,这会儿说话像是宁蓁蓁的姐姐。
“怎么样?”赵姝看着男装的好友,连耳洞都被调好的胭脂堵住,自己穿男装,多少有些拘谨,宁蓁蓁身子舒展,好像也比先前高挑,这样的年岁,只要不开口说话,就雌雄莫辨。
宁蓁蓁拱手,压低了声音,“小生有礼了。”
惹得赵姝笑了起来,点点头,“这样可以,再过两年,男子的声音要更低沉一点,就瞒不住旁人了。”
宁蓁蓁以前跟着祖父行医,从未这般刻意装扮成男子,今日里赵姝的举动让她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想要让声音变低,她可以试试看做药丸,于是笑着说道,“晚点我试试看。”
赵姝也笑着说道,“好。”
果然是把红叶弄晕了,可以让好友外出逛逛,她都比以前活泼了。
宁蓁蓁很满意装扮后的效果,和赵姝讨要了化妆的膏子,打算晚点也自己试试看,能不能有这个丫鬟的妙手,把自己扮作男子。
赵姝伸手给宁蓁蓁整了整衣衫,咳嗽了一声,“我就不出去了,你和我哥一起。”
在花园里,少年人的侧脸轮廓英俊,轻叹了一口气。
他在外也隐隐听到了里间的笑声,本来隐隐有些后悔,听到了笑声,也就释然了。
那人是妹妹的救命恩人还有手帕交,还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赵昱晖就决定像是赵姝说的,把眼前人当做自己的妹妹。
他打量着宁蓁蓁,她的鼻骨要比妹妹挺直,长眉修得粗直斜飞,最关键的是,这幅自如的模样,比妹妹看起来还更适合男装。
心里想着把人当做妹妹,赵昱晖在坐马车的时候,还是有些别扭。
在嗅到宁蓁蓁的味道,就像是耳边被人吹了一口气,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以前赵姝男装,也是用他的熏香压住女子身上的味道,现在宁蓁蓁也是,用在妹妹身上还好,用在她身上,赵昱晖说不出的别扭。
幸好宁蓁蓁没怎么说话,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那种尴尬感觉消退了,赵昱晖才开口,“我们先去吃饭,下午再带你去逛一逛。”
带着宁蓁蓁去的酒楼吃饭,考虑到她几乎没有外出过,赵昱晖带她尝得是粤菜。
为了避免坏了宁蓁蓁的心情,赵昱晖准备吃完了之后,再让宁蓁蓁看那些消息。
粤菜的食材鲜美,讲究的是鲜,看起来清淡,入口的时候,那种鲜美霸道地让满口都是馥郁香气。
宁蓁蓁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粤菜,吃得十分满足,眼睛弯弯,因为只有两个人,也不必担心自己露出这般的姿态,不太男子气概。
这让赵昱晖看在眼里,薄唇也微扬细小弧度。
吃过了之后,包间里收拾干净,宁蓁蓁一边吃茶,一边看那份手书。
原本轻松的表情,在看到了林凌落马,眉头就死死皱着。
无论是赵昱晖还是赵姝,更关注的是林家人的品性,所以赵姝会看到林家人心性不错,替好友松一口气。
对于林凌因为意外瘫了的事,他们觉得可惜,但内心没觉得是谢云儿害得,最多是有些感慨,要是那天谢云儿不强行去上香就好了。
但是宁蓁蓁就不一样了,她作为任务人,知道那谢云儿是重生归来,知道谢云儿是怎么对付韵嘉,踩着女配的尸骨步步荣华。
宁蓁蓁的眉头拧得厉害,心中难怪是死亡任务组,好歹林家人仁至义尽,为了认亲,把林凌害成这样,那谢云儿一点都不知羞。
根本不提一百两银子的事,那个林家人特地准备的丫鬟,就随便当个烧火丫鬟,还诋毁林家,说是林家没钱,不让她读书。
赵昱晖看着宁蓁蓁皱眉,知道她忧心那林凌的事,心中也觉得可惜,说道,“我娘过些日子回京都,到时候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请到太医。”
宁蓁蓁应了一声。
看着宁蓁蓁的样子,赵昱晖有些后悔,他似乎不应该这么早就把东西给小姑娘看,应该等到游玩倦了之后,再给她看。
赵昱晖想着能买些什么,好哄着小姑娘,结果一转眼,就看到了宁蓁蓁跑了起来。
应该说宁蓁蓁刚开始是快走,等到后面就小跑了起来。
赵昱晖急急跟着。
等到看到宁蓁蓁停下,他还没有来得及和宁蓁蓁说话,就看到了一个头发斑白的男子正和青衫的牙行掮客说话。
赵昱晖忽然想到了那从淮南带过来的手书,【知道了林凌的身子算是废了,林堂可以说是一夜头发就斑白了,鬓角这里都是白色的,哎,可怜啊。】
重生归来真千金12
林家人也是刚到京都,京都里那个铺子和淮南洞泾镇的铺子一样,都是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宅院。
铺子和宅院都已经让出来了,牙行的人看着林家人住进了宅院,就过来拜访,问问前面铺子租赁的事。
林家收回铺子就是为了自住加上开药堂的,于是婉拒牙行的掮客。
林堂把掮客送到了胡同口,然后就看到了赵昱晖与宁蓁蓁两人。
年龄大一点的风姿卓越,年龄小的那个……长得有些像是林凌。
京都里,一片瓦掉下来可能都砸到贵人,眼前的这两位出身应该也好,林堂这样长时间看着不太妥当,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就是无法从小个子的宁蓁蓁身上挪开。
空中一群白鸽掠过,林堂这才猛地回过神,收回了视线。
他心中又嘀咕起来,为什么两人都看着他。
宁蓁蓁开口说道:“这位老丈,我和哥哥有些口渴,能不能讨口水喝?”
家里东西都没有收拾好,妻子要照顾林凌,林堂嘴唇动了动,拒绝的话最后吞下,“好。”
宁蓁蓁一笑,对着赵昱晖招招手,“哥,咱们喝杯水。”
赵昱晖和宁蓁蓁并肩而行,两人跟着林堂的身后。
走进了巷子里,有孩子在做游戏,跑来跑去,发出了咯咯笑声,好奇地看着他们三个人。
赵昱晖看着林堂,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才说到林家人,便见着了?
推开了门,林堂没打算让人进入正厅,这个小院子里有石凳,开口说道,“我们刚进京,东西都还没有收拾好,两位稍等,我去倒水。石桌石凳都是干净的,才擦过。”
“不用。”宁蓁蓁摇摇头,直接说道,“我其实不渴,是有话想要问您,您一家是从淮南过来的吗?”
林堂一愣,这种单刀直入的发问,让他心里头泛起了嘀咕,揣测眼前两人的来意。
赵昱晖正在合拢院门,小个子的宁蓁蓁站在前面。
此时微风起,吹得她头上的浩然巾晃动。
穿得要比林凌好,要是林凌的腿还好,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打扮?
想着再也无法站起来的儿子,林堂的眼眶有些酸涩。
吱呀一声,是从推门而出的殷氏,她右手捏成了拳头,捶了捶左肩,注意到院子里有两位生人,她的动作顿住。
殷氏走了过来,和林堂一样,目光从赵昱晖身上掠过,停留在宁蓁蓁上,“两位是?”
说话的时候,殷氏的眼珠子都黏在宁蓁蓁身上。
如果说只有林堂,赵昱晖还觉得,可能是宁蓁蓁魔怔了,再看着殷氏,她也是目光落在宁蓁蓁身上,心中一叹,并不开口。
“这是内子。”林堂往前一步,侧着挡住了殷氏,深吸一口气,“我是从淮南来的,这位小公子有何指教?”
殷氏听到了丈夫的语气不善,目光从宁蓁蓁身上跳到了丈夫身上,只是,她很快目光又回到了宁蓁蓁身上。
她刚刚扶着儿子上床午睡,这宁蓁蓁的模样让她想到了出事之前的林凌。
“您名讳林堂,双木林,堂堂正正的堂,妻子殷氏,殷勤的殷,有一子名凌,凌然的凌,可对得上?”
林堂没说话,只是流露出惊骇又错愕的神色,反而是殷氏开口,“是。”
林堂一愣,回过头看着殷氏,眉头大皱,“你……”
殷氏觉得,既然能够说清楚他们的来历,藏着掖着又有什么用?加上宁蓁蓁,那种天然的亲近感,让她觉得说了也无妨,于是对丈夫摇摇头,苦笑着说道:“没关系的,两位都是贵人,要是想查,都查得出来。”
她继续皱眉单手捶打硬邦邦的肩头。
赵昱晖显然没想到宁蓁蓁说话居然直白成这样,他现在只能够眼观鼻鼻观心,甚至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这院里种了一株枫树,前些日子的秋雨让绿叶成了红枫。
他便看着那红枫,只用余光看着林家人的反应。
宁蓁蓁开口,“爹。”撩起了袍角,直接跪下,利落给林堂和殷氏两人磕头,然后抬头看着殷氏,“娘,我是谢侍郎与其妻王夫人养大的林家女。”
在听到了爹这个字的时候,林堂整个人都愣在原处,脑子里也嗡嗡的,像是被雷劈了一样。
殷氏则是身子一颤,听着宁蓁蓁没有刻意压低嗓子,顿时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觉得她亲近,这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骨肉。
再看到了宁蓁蓁跪在地上,想要上前扶住,结果左脚踩着了右脚,身子一摇就要倒下。
赵昱晖是离得最远的,这一场认亲他是局外人,宁蓁蓁跪着不好动作,他看着殷氏要摔倒,心里头揪着,看到了林堂扶住了殷氏,心中才舒缓下来。
殷氏站稳之后,急急就把宁蓁蓁拉起来,她眼里含着泪,“像,真像。”
说了这三个字,眼里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住,往下滚落,她用手背不停地擦去眼泪,这泪水太过于恼人,让她都无法仔细打量她的孩子。
宁蓁蓁取出了手帕,递给了殷氏。
殷氏用了手帕,捂着面颊,露出了那双红彤彤的兔子眼,仍然是大滴大滴的泪水涌出。
林堂看着宁蓁蓁,心中是乱糟糟的。
第一个念头是,难怪觉得她可亲,这就是父女天性?第二个念头就是,她这样过来,谢家人是不是知道?这样认他们两人,妥当不妥当。
他也想要喊一声乖女,只是……
“贞娘。”林堂沙哑嗓子,“你与我到房里来。”
林堂看着宁蓁蓁,“你……现在院子里等着,我、我有些话要和贞娘说。”
说完了之后,林堂握住了殷氏的手,和她一起走到了房里。
赵昱晖也从怀中取出了一方手帕,结果走到了宁蓁蓁面前,才发现她并没有哭。
宁蓁蓁也看到了赵昱晖手中的帕子,她弯眼笑了笑,“谢谢。”指了指脸上,“带着妆,我不哭。”
赵昱晖看着宁蓁蓁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宁蓁蓁的眼睛眯了起来,想到了祖父也是这样摸她的脑袋的。
少女的发丝柔软,乖巧由着他抚摸,让他想到了有着乌溜溜瞳眸的猫儿。
赵昱晖又揉了两把,等到收回手看到了宁蓁蓁看着他,像是在无声询问怎么不摸了,刚收回的手又有些痒了。
把右手捏成了拳,放在唇边咳了咳,“你是怎么想的,直接认下吗?”
宁蓁蓁点点头,弯眼笑着,“赵大哥,你先前是不是想着晚些告诉我才好?幸好早点告诉了我,不然就错过了。”
赵昱晖看了一眼院子方向,“林家老爷恐怕觉得你还是待在谢家的好。”
“那就和他说清楚谢家的状况。”宁蓁蓁说道,“还有谢云儿的事。”宁蓁蓁本想着就算是他们难过,也得说清楚,后来转念一想,谢云儿说话行事谨慎,林家的坏话不是王氏说得,就是那郑家千金。
宁蓁蓁的手指绕在丝绦上,在阳光下微微眯起眼,“万一差人过来了,无论说了什么,他们都得告诉我。”
忽然冲着赵昱晖一笑。
她的面上镀着一层金光,面上的毫毛纤细可见,弯眼笑着,让赵昱晖心跳得骤然加速。
宁蓁蓁说道:“我到时候和赵大哥说,要是有什么我应付不来的,还要赵大哥替我出主意。”
背靠赵家好乘凉,原身和赵家关系不错,她还要替赵昱晖解决那未婚妻的事,不把赵昱晖当做外人。
因为没有外人,她就算是做男儿家的打扮,说话还是小女儿家的语气,甜丝丝又糯糯的。
赵昱晖看着宁蓁蓁还在等他的回答,应了一声,忽然又道,“我同母亲写信了,算一算日子,再过上五日,就会回来。”
宁蓁蓁的语气惊喜,“真的!”
赵昱晖虽然也为官,但是尚未娶妻,这种认亲的场合,他出面不合适,要是章氏回来了,是最好的。
赵昱晖看着宁蓁蓁的笑容,手指掐着手心里,沉默地应了一声。
很快,房间里的林堂和殷氏走了出来。
林堂和殷氏两人心思都在宁蓁蓁身上,压根忘掉了还有一个赵昱晖。
这会儿见着了赵昱晖,才迟钝地有一个疑问,这位是谁?
本以为是谢家的少爷,谁知道是从二品大员、福闽布政使之子,如今是在翰林院任职的修撰,是堂堂的状元郎出身!
赵昱晖开口道:“两位不必多礼,当年多亏了……”此时尚未认祖归宗,应当还是称呼为谢二姑娘,考虑到眼前两人是谢韵嘉的亲生父母,这个称呼就有些伤两人的心,赵昱晖的舌尖打了个转,改成了“韵嘉……”
这个名字从他的舌尖弹出,呼吸也顿了顿。
在场的宁蓁蓁是迟钝,林家两人也没有注意到赵昱晖的心思波动。
赵昱晖压住了心中波澜,继续说道:“当年韵嘉救了我妹妹,我娘亲把她当做半个女儿,我家妹妹妹与她也是手帕交。”
宁蓁蓁笑着补充说道:“包括淮南的事,也是我央了赵家哥哥打听的。今天中午才看过的那些手书,所以我一进门我就问,是不是从淮南来的。”
林堂因为宁蓁蓁的话心中又是一突,为什么要托赵家人打探?
不过还是压住了这个疑问,这个问题不重要。
他们夫妻两人这么快就出来,是因为殷氏很快就从见到女儿的欣喜里冷静下来。
无论是林堂和殷氏,两人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