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骜不驯的少年郎红着脸，声音软软的带着几分委屈，奇怪又莫名的和谐。虞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你你你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受不住。”
她吃软不吃硬，最是扛不住这种年轻貌美又撒着娇儿的少年郎。
秋珣耳朵跟被火燎了似的滚烫滚烫的，他有些恼羞成怒，探身去挠她的咯吱窝，她立刻笑成一团，连连求饶，“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真是太可爱了。
她坐起身子来，小心翼翼拭去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你怎么来了？”
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虞若转了转眼睛，“也不是，只是你比我来得比我想象的早一点。我还以为云哥哥能再拖你一段时间呢。”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你的云哥哥压根没拖我，我一醒就放我走了。”秋珣支起腿儿，依稀又是京城里那个吊儿郎当的混世魔王，“就算他不肯放，小爷我也有的是法子出来，这天底下谁能困住我。”
那恣意张扬的模样，嚣张跋扈的语气，全然不把天下人放在眼底。
虞若忍了忍，终究还是说道：“你还是这么……欠揍。”
两次相识，她都那么始终如一地想揍他。
秋珣扶着额头，冷白的月光映着瑰丽如美玉般的眉眼，他幽幽叹息道：“我日以继夜地赶过来，就听到这么一句话，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虞若这才发现，比起之前见面时，他清瘦了许多，眼下也有浓浓的乌青，显然一路奔波一直没睡好，她心里莫名有些愧疚，可转过念头来又有些复杂，低低地说道：“你不该来的。”
“兄长不肯说，那么就由你来说吧。”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含笑的眼眸直视她，“你们一起，隐瞒了我什么？”
早已预料到这个局面，可触着他眼底的认真时，她准备好的话还是没有脱口而出，她顿了顿，这才道：“季兰庭要你死。”
“为什么？”他眼波流转，打量着她柔软的唇瓣。
她嘴唇翕动着，一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信了还是没信，咬了咬唇，又轻声道：“他恨秋家。”
这话并没有骗她，季兰庭的确恨秋家，恨不得秋家人死光，但是他对秋珣的杀意却不仅仅是因此。
他忽然凑近，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伴随着扑在她敏感肌肤上的热气，还有他暗哑的声音，“暂且相信你吧，小骗子。”
最后三个字他像是含在嘴里挑在舌尖一般，说不清的暧昧宛转。
她的心忽然漏了半拍，看向他的眼睛，只见里面一片不羁的笑意与澄澈的温柔，他后撑着身子，懒洋洋地看着她笑而不语。
虞若是真的猜不透他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她慢慢地挪过去，低下头宛如一只乖巧的小兔子，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他不由得恼火，“我是为了你着想，你其实真的不该来的。”
他压抑着心底的怒气，笑道：“哦？为什么？”
虞若立刻坐直身子，掰着手指头认真地跟他算着，“你看啊，你来了一定死，我来了就不一定。皇兄再生我的气也不会看着我被欺负，我好歹叫了季兰庭这么多年叔叔，看在小姑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不管我，所以我在这儿生命安全是能得到保证的……”
他貌似信服地点点头，然后顺势接着说道：“是啊，还有那只狐狸精在，你岂止是生命安全得到保证啊，生活质量都再创新高了吧。你看看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你看看这一寸万金的皎月纱……”
“行了行了行了，你闭嘴吧你，满屋子都是酸味儿了。”虞若连忙制止他，伸手想捂住他的嘴。
秋珣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她身子不稳半趴在他身上，他垂下脑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簌簌，你真的相信，他一点都没猜到你会来吗？”
虞若沉默了，她避开他的目光，低声道：“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云哥哥在那个时候会突然得到消息，为何我一路而来没有受到半点阻碍……原疏早就算好了，他知道我一定会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请君入瓮，只是他没想到我做事会这么明目张胆，直接顶替你来出使原晟。”
怕是，连季兰庭都想不到她能这么狠。
“你就丝毫不担心吗？你明知道他对你的企图，又或者说你就是打算利用他对你的感情？虞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跟季兰庭一样什么都不顾了，你会是什么下场，你难道真的要留下来给他当王后吗？”他一只手扣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迫使她紧紧贴在他身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似是蕴含着风暴，黑色的漩涡吞噬着一切，他很少对她这样疾言厉色，简直是在质问她。
虞若懂他的担忧与恐惧，可在被质问的一瞬间，她眼睛却红了，颤抖着声音道：“所以，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出卖色相？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卑鄙无耻是吗？”
他触着她眼底的泪意，一时也有些慌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她的真心，他比任何人都明白她内心固执到天真的原则，可是急中生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出了那样的话让她误会，抿着嘴唇，又固执地不肯低头，只沉沉望着她。
这次绝对不能再纵着她了，要让她明白，他不是那个纨绔不堪的废物，不需要她一而再再而三挺身挡在他面前，他是一个男人，如果她不愿意被保护，那么至少他们是应该并肩同行的。
她强忍着泪意，倔强地撑着不在他面前哭出来，通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直视着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这些日子，她一路奔波，每一次与原疏周旋都战战兢兢如行走于悬崖边，她不过是希望他活着，希望他永远能无忧无虑做那个张扬恣意的小将军，而不是困于上一辈的恩恩怨怨。
他们像身处硝烟四起的战场之上，紧张地对峙着，谁也不肯先低头，谁都满心委屈。
最亲密的姿势，最温柔的拥抱，最贴近的心跳，却也是最倔强的眼神。
时间久了，眼睛干了，她反而不想哭了，这些日子的委屈与担忧都化作浓浓的疲惫，如潮水一般席卷着她，她垂下眸子，侧脸轻轻贴在他胸口上，她听见他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和她一样的心跳。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来，“我只是担心你，你不知道我醒来之后有多害怕，我知道你不会有事，可我依然害怕，怕有人为难你，怕你一个人周旋不来，怕你为了一点点希望就硬扛着。簌簌，你说我不该来，可真正不该来的人是你，皇上要除的是秋家，季兰庭要杀的是我，这一切与你本来可以毫无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