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黎总要是不想去和黎千雪作伴，下次就别来找我了。”
有那么一瞬间，黎显彰看着她那深邃宛如漩涡的眼眸，心底涌起强烈的畏惧。
同时也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和眼前这个人存在不可跨越的鸿沟。
不受控制地说话都结巴起来：“我，我知道了。”
像是逃跑般落荒而走。
*
半年之后。
龙觉寺的大门再度打开，老方丈已经坐化，今日是新任方丈释迦上任的日子。
他站在山顶俯瞰着整个帝都，云层缥缈如轻纱半遮半掩，恍惚间像是谪仙。
他身后的弟子时不时地看着他，其实众人挺不解的，半年前莫家少爷突然间来到龙觉寺突然说要出家，方丈不仅亲自为他剃度甚至还破例收为弟子。
方丈佛法高深寺院上上下下都对方丈信服地很，如今虽不解其意，但依然依照方丈生前心愿，尊释迦尊者为龙觉寺新一任方丈。
“方丈，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客人们已经在等着了。”
“她……”顿了一下才又问道：
“四大家族的人都来了？”
小沙弥挺恭敬地回道：“都来了。”
听见他们都来了，他脸上的表情才稍微生动一点，察觉到自己的变化，随后脸上闪过一丝苦笑。
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求不得、放不下。
方丈继任的地点是在大雄宝殿，当他踏进大雄宝殿之时平日里檀香缭绕的大殿里面仿佛多了一丝她的气息，他下意识地追寻了她的背影。
小沙弥见他们的方丈一直盯着秦夫人，很是不解，小声地提醒：“方丈，别误了吉时。”
他收回视线，一步一步往前走去，心里却是越来越悲凉。
他离师尊的教导已经彻底背道而驰了，他就算是再修一千年一万年也不可能忘记她。
来到正中央的佛像前他跪了下来，深深地凝望着。
周围响起阵阵梵音，是一片祥和，但不知道为何，黎千魇总感觉空气中的每一寸气息，都仿佛带上了痛苦悲凉。
她望着莫北倾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就在这时发生了谁也没有想到的事情，一直戴在他手腕上的黑色佛珠突然一寸一寸裂开，化作尘埃融在空气里。
大家还没从错愕中反应过来，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吐起血来，周围一片混乱，在意识陷入迷离之前，他看见了佛像闪着金光。
“师尊，你是来接我了是吗？”
发出一阵苦笑，也好，世间如昙华演幻，一切皆是一场空，在佛域他能更好的守候着她。
最后在深深地凝望了一下她的容颜，像是要刻入灵魂。
只可惜他还没等到梅花再度盛开，还没来得及和她一起去看那满山的梅花。
莫家少爷死在了三十岁那年。
*
等他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在了佛域。
他的师弟见他醒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师兄，你可总算是醒了，若不是师尊及时将你救回来，你可能就要灰飞烟灭了。”
他微微点了一下头：“师尊呢？”
师弟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师尊为了救师兄，耗费了太多气力如今在房间休息，师兄还是过段时间再去找师尊为好。”
他点了点头，他刚刚醒来，现在还虚弱地很，确实也不宜走动。
他的师弟见他脸上露出疲惫之色，没有多加打扰，离开之前小心地替他关上房间门。
三日后。
他休息地差不多了才去了他师尊的房间。
跪在地上叩谢师尊的救命之恩。
“师尊，若不是您及时将我救回来，我恐怕就要从这六界之中彻底消失了。”
高坐在名堂之上的那人听见他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凝视着跪在地上的他。
“你只叩谢我的救命之恩，那你知道错了吗？当年一意孤行非要去转世轮回，说是要将遗失的东西找回来，结果差点就要灰飞烟灭。”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你找到你遗失之物了吗？”
底下跪着的人终究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整个佛域将来需要他的继承，他也不愿多加苛责。
遗失之物。
他找到了遗失之物，可是却生生世世都不会属于他。
“师尊……当年你骗我取走我的肋骨之时，可曾想过我会再也回不了头？”
高坐在名堂之上的那人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眼底的那份破碎，微微有点震惊。
“你……你若是因为你所缺失的那根肋骨，我可以重新打造一根放回你的身体。”
他苦涩地摇了摇头，内心早已是混沌不堪：“师尊，不必了。”
失去的那根肋骨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即使再重新打造一根也不会和原来一模一样。
迷惘了一下，很快就又回过神来。
“今日打扰师尊休息了，还请师尊见谅。”
说完之后便退出了房间。
他的师尊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痴儿。
他又岂会不知取走他徒儿那一根肋骨的后果，相当于亲自将世间的爱恨嗔痴送给了他的徒儿，但当时的他必须要这么做。
如今六界被封才是最好的结局。
本以为转世这么多回一定会看开，没想到执念竟然如此之深，当年送的护身法器差点都没能护住他。
罢了……
至少现在这个徒儿回来了。
即使多了几分爱恨嗔痴，但至少他能永远护着佛域，这就足够了。
他走在路上，时不时地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一一点头示意，心却一点一点变凉。
他以前从未觉得佛域的天空居然这么辽阔，这么低垂，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到。
只可惜弥漫在他心底的梦，却是那般遥不可及。
在恍惚间弥漫着雾的梦境忽然照进了现实，从此我见众生皆是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