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水鹿摆出一张虚伪笑脸。
苍甲立在他身后，一副不屑的架势，倒是把他主子的情绪都表露出来了。
这俩人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来寻人晦气了。
白秉恂倒是平静：“不会一直没信儿的，陛下只是暂时不想见到我。”
安水鹿幸灾乐祸：“那陛下为什么不愿意见到你啊？”
“按陛下的原话，我往前一杵，就跟他欠了我三万两似的。”白秉恂淡淡道：“一般过个十天半月，我想通了，不生气了，陛下就见我了。”
安水鹿一怔，他身后的苍甲脱口而出：“胡说八道，当臣子的还能对陛下发脾气？”
白秉恂：“陛下是君我是臣，而非仆人。我寒窗苦读数载，不是为了与人为仆的。”
安水鹿手冲着皇宫的方向拱了拱：“只要能伺候陛下，让陛下展颜开心，是什么就不重要了。”
白秉恂皱眉：“当然重要，君托付臣社稷，治事有体制；我家仆执掌耕稼，婢女主管炊事，鸡管报晓，狗管吠盗。你叫他们去管盐铁、户部他们做的明白吗？人得各司其职，我相信节度使位高权重绝不是因为做仆人做的好，而是为官有大用。”
前面还是抨击，后面竟隐隐带着夸奖的意味。
安水鹿闻言失笑：“我以为白少卿是块硬骨头，不屑像我这样的人低头，怎么转头还来夸我了？”
白秉恂摇头：“我未夸节度使，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我甚至很失望，因为你是一名官员。”
安水鹿不说话盯着他看，他坦然回望，两个人对视，旁人根本插不进去。
良久后安水鹿道：“白少卿，你让我想到一个人，已经乞骸骨回老家的何右相，你们一样都是有风骨的人，他言‘齐桓失于专任兮，夷吾忠而名彰。晋献惑于孋姬兮，申生孝而被殃。’大概是这么说吧，我这个人不通文墨，背下这一句费了好大的劲，但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那像你这样的君子为什么没有同行？”
陛下立林贵妃后，何丞相等一批人直接离开朝廷，朝堂自此走向衰落。
沈清涵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低声问陈路：“什么意思？”
陈路小声回答：“何右相当年离开长安时说的一句话，大概意思是‘齐桓公用小人死后国乱，管仲耿介忠直美名传扬。晋献公听谗言被骊姬迷惑，可怜那孝子申生惨遭祸殃。’据说当今陛下听了气的差点连玉玺都砸了，何家有一半的官员都被清出了朝廷。就因为这个朝廷缺能人，少卿官职爬得飞快。”
白秉恂坐姿端正：“因为我和何丞相不一样，陛下的家事并非国事。”
沈清涵小声对陈路说：“就是少卿不管人家床榻上的事儿呗。”
陈路没理她。
安水鹿身子前倾，大肚胀得像一口宽阔的大缸：“哪怕林彦那个老匹夫借着女儿光做丞相的位置？你以为那是谁的枕旁风？”
白秉恂：“陛下作出的决定，始终基于陛下。”
他从不像旁人那般认为林贵妃怂恿陛下日渐昏庸，他认为陛下借着林贵妃展现出了人性的弱点——贪图安逸、贪欢逐乐、贪声逐色。
安水鹿笑了：“白少卿，难怪陛下喜欢你。其实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们是一样的人，我们有着相同的目的，林彦不配为相。”
沈清涵用口型做了个呸，然后发现苍甲在盯着自己，她不敢得罪安水鹿，还怕一个亲卫，于是怒瞪回去。
白秉恂说：“我们不一样，我能够做到意见一致，却不肯盲从附和；你只是盲从附和，却不能做到意见一致。安节度使，我深切的希望你们两个相斗不要撕裂了这个朝廷，毕竟臣子的本职是稳定的运作整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