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嘈杂的声音,吵得许龟头疼,怒斥道:“都他娘的闭嘴!”
身为校尉,威严还是在的,一众俘虏纷纷闭上嘴。
待到安静下来后,他沉声道:“你等放心,此人摆明了是要收编咱们,先前不过是杀一杀咱们的锐气。”
闻言,一众俘虏不由松了口气。
没有性命之忧,还能继续当牙兵就好。
至于给陶雅当,还是给其他人当,没有区别,谁给他们钱粮,他们就效忠谁。
很现实,而这却是唐末的普遍现象。
没办法,节度使之间打来打去,今天你死,明天他亡,麾下的牙兵也一路颠沛流离。
所以,对于换个新主家,他们并不抵触。
一名牙兵说道:“也不知军饷几何?”
许龟撇嘴道:“怕个屁,主家亏待谁也不会亏待咱们。”
“倒也是。”
众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确实,刘靖亏待谁都不会亏待牙兵,毕竟他们是最忠心的亲卫。
别看这些牙兵转投刘靖毫无心理障碍,但实际上牙兵极具职业操守,效忠谁时,就对谁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绝不会有二心,作战之时也悍不畏死。
可若是战败被俘,又或是主家被杀,那就等同于上一次交易结束。
他们被俘数天,而陶雅也已经退兵,然而却并未拿钱财赎回他们,那他们自然也就可以去另寻主家。
许龟摆摆手,吩咐道:“别废话了,新主家是个爱洁之人,都他娘的排好队,把自己收拾干净。”
众人纷纷起身,排好队,走向院中的那口水井。
……
是夜。
作为战俘,许龟他们自然是没有娱乐活动。
睡吧,又睡不着,一来是白天夜里的睡,哪有那么多觉,二来则是饿得。
每日只有半碗麦饭,如何填的饱这群壮汉的肚子。
“啪!”
许龟抬起手,一巴掌拍在脸上。
没打中。
蚊子飞舞的嗡嗡声,在耳边萦绕,让他心头烦躁。
“刺史万岁!!!”
就在这时,外头爆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
紧接着,是一连串叮叮咚咚的清脆声响,好似无数铜钱碰撞在一起。
听着外头传来的热闹之声,许龟有些心痒痒。
一旁的牙兵坐起身,小声问道:“校尉,外头在干甚?”
许龟低声呵斥道:“俺也不晓得,睡你的觉。”
那牙兵却并未躺下,而是提议道:“外头怪热闹的,要不校尉咱们去看一眼吧。”
许龟皱起眉头:“你他娘的不要命了,咱们现在是什么身份?是战俘!”
“校尉你不是说主家收编咱们了吗?既然收编了,那就是自己人了,再说了咱们只是瞅一眼,又不给他们添乱。”另一名牙兵也开口道。
“对啊校尉。”
“俺们就在门口看一眼。”
一时间,通铺上的其他牙兵也纷纷开口。
实在是闲得慌,睡又睡不着,难得有热闹可以看。
许龟犹豫片刻,咬牙道:“成,不过先说好,只在门口瞅一眼,新主家可不比陶刺史,你等要是因此丢了性命,可别怪俺没提醒你们。”
“放心吧校尉,俺们心里有数。”
见他同意,一众牙兵纷纷跳下通铺,一窝蜂的朝着门口挤去。
“都他娘的小声点,毛毛躁躁,让开!”
许龟一边说着,一边挤开麾下。
先是将门打开一道缝,凑上前往外看了看,发现院外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新主家依旧穿着那套山纹重甲,面上带着笑意,身前士兵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满脸兴奋之色。
最引人瞩目的,则是新主家身后那一辆辆牛车。
牛车之上,满载着黄灿灿的铜钱,在火把映照下,熠熠生辉。
许龟不知道有多少辆牛车,总之后方挤得满满当当。
此刻,刘靖手捧军功簿,朗声念道:“张二黑,个人斩首一级,俘虏两人,军功一转,所在旅部共同斩敌二百八十八级,赏钱一十八贯,算上之前奇袭歙县郡城的赏钱,共计六十八贯!”
古时军功统计,远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简单,而是有一套严格的规定。
打个最简单的比方,一名弓箭手,在后方射中一名敌军,导致其重伤,然后被前面的前军补了刀,那这个军功算谁的?
答案是,都算。
但又都不算独自斩敌,而是划分到所处部队中,然后整个部队平分军功。
如此一来,能尽量做到公平,也能防止士兵因在战场上抢夺军功,而延误战机。
念到名字的张二黑兴奋的走上前,一边搓着手,一边咧着个嘴傻乐。
后方几名士兵立即从牛车上拽下两大筐铜钱,然后放在大秤上,由掌书记华瑞负责称重。
称完之后,华瑞踢了踢箩筐:“六十八贯,你自个儿点点!”
张二黑连连摆手:“不点了,不点了,俺还信不过监镇么。”
华瑞呵斥道:“甚么监镇,如今要称刺史!”
“对对对,是刺史!”
张二黑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随后弯下腰,看着两大筐铜钱犯了难。
这些铜钱一半是开元通宝,一半是乾元重宝,可即便如此,六十八贯钱,也足足重达二百多斤。
就算把他累死,也背不动啊,关键是,这么多铜钱放哪呢?
放牙城屋舍里?
绝对不行,他怕被人偷了。
张二黑穷了半辈子,头一次因为钱太多而产生了烦恼。
见状,华瑞早有准备,说道:“你若信得过刺史,就先存在牙城库房里,给你开张条子,等需要用钱时,拿着条子去库房寻本官取钱即可。当然,你若不愿,那也无妨,自己把钱看好喽。”
张二黑一番纠结后,咬牙道:“这……俺自然信的过刺史。”
相比起其他同袍,他还是更愿意相信刺史。
说带他们打下歙州,就打下来了,说发钱就发钱,一文不少,想来刺史也不会贪墨自己这点赏钱。
闻言,华瑞点点头,取过纸笔写下一张条子,将条子对折之后,在对折处写下字封,随后撕成两半。
把其中一条递给张二黑,华瑞吩咐道:“收好了,取钱时认条不认人!”
“俺晓得了!”
张二黑说罢,郑重地将纸条折好,小心翼翼地用牛皮布包好,放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