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同袍见了,低声问道:“你就不怕?”
汪前撇嘴道:“怕个鸟,又不会杀俺。要死也是旅帅、校尉死,跟咱们没关系。”
他倒是看的透彻。
自己一介大头兵,砍头也不可能砍到自己头上来。
同袍语气中透着惊惧:“保不齐吃人哩,俺听说北边就喜欢吃人。”
自打孙儒等人死后,南方这些年属于是恢复了一些道德。
杨行密、钟传、钱镠这三人多少还是产生了一些默契,互相之间点到为止。
吃人之事也有,可已经没有十几年前那般猖獗了。
但是北方,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说南方节度使与麾下军队勉强还算人类的话,那北方从上到下都是类人。
北边打了胜仗后,烹杀几十个俘虏分而食之,已经快成为习俗了。
每到粮草耗尽时,便开始吃菜人。
汪前嗤笑道:“拉倒吧,吃人都轮不到你,就算吃人,那也是紧着女儿小孩来,细皮嫩肉的滋味肯定好。你再瞧瞧你,一身味儿熏得老子都受不了,怎么下得了嘴?”
“倒也是。”
同袍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那把咱们弄过来,是要做甚?”
不待汪前回答,后方冒出一道声音:“估计是打算收编咱们。”
此话一出,立即引得周围守军们的赞同。
有人琢磨道:“也不知给不给军饷。”
对于在谁手下当差,他们并不在乎,压根没有丝毫心理负担。
这年头,节度使打来打去,今天你占我一州,明日我夺你一城。
今天是吴国的兵,可能明天就得为越国效命,这世道乱的很。
他们在乎的,是给不给军饷。
“还军饷,能有口饭吃就不错了。”
“俺看这帮人长久不了,等刺史率大军赶回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夹着尾巴逃走。”
“那可说不准,他们人少归人少,可能打也是真能打……”
就在这时,一声大吼响起。
“噤声!”
所有降兵一个激灵,纷纷闭上嘴。
下一刻,一道高大英武的身影龙行虎步地走来,大步踏上高台。
看着这道身影,降兵们的脸色纷纷一变,原本还有恃无恐的汪前,眼中闪过一丝惊惧。
作为刘靖陌刀下的幸存者,他对刘靖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此刻只是远远看一眼,双腿就忍不住发颤。
似他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实在刘靖昨夜杀的太狠,太残暴,一柄陌刀无一合之敌,一刀劈出,人甲皆碎。
一时间,偌大的校场鸦雀无声。
站在高台之上,刘靖环顾一圈,缓缓开口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是哪里人,是谁麾下的兵,从今日开始,便是我刘靖的兵。军饷一个子儿都不会少了你们,军粮也管够,可若敢两面三刀,那就休要怪我大开杀戒。”
他的声音不大,可在寂静无声的校场上却传的很远。
语气中的冷冽与霸气,让降兵们心头发颤。
忠诚并不仅仅源自信任和崇拜,还来自于恐惧。
信任和崇拜需要时间,而想要在极短的时间内,获得一群陌生人的忠诚,恐惧无疑是最好的办法。
当然,恐惧诞生的忠诚,并不牢固。
所以,打一大棒,再给个甜枣,恩威并济,才是长久之道。
刘靖朗声道:“即刻起,所有人编入林字营。”
一千二百余人编入林字营,也就意味着,原本林字营中一大批士兵将会升官。
季仲从旅帅,升为都尉。
原本陈彦等几名百夫长,也升任校尉,此外还有一批战功出色的伍长、什长升任百夫长与旅帅。
要说整个军中最忙的,当属吴鹤年与施怀德两人。
作为典书记,他们不但要清点战损,还需统计军功,以及缴获的军械和钱粮,同时还得辅助刘靖管理郡城……
哪怕有三名佐属从旁协助,可依旧忙的脚不沾地。
从昨夜到现在,莫说睡觉了,吃口饭都得忙里抽闲。
刘靖一直在校场忙活到下午时分,才将一千二百余战俘彻底打散,编入林字营。
不过由于战俘人数远高于林字营的士兵,即便打乱之后,一队之中降兵依旧占大多数,而且免不了有相熟的降兵共处一什,因此刘靖故技重施,让战俘们自行推举出几十名伍长、什长,并采取连坐制,哪个士兵叛乱,连同伍长与什长在内的降兵,全部诛杀。
大棒打完,该给些甜头了。
眼见天色不早了,刘靖便让季仲安排他们去吃饭。
吃饱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