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一场误会？他其实根本就没有来过这里？
思绪被一声巨响打断，我抬起头和空中坠下的那人对视了。
她的脸和莫灵的脸逐渐重合，莫灵也是这样从楼上坠了下去。我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女人就已经坠落在了大堂，一时间尖叫声，盘子和碗碎裂的声音以及杂乱的脚步声都混合在了一起。
我挪着沉重的步子来到栏杆前。那个女人掉在了大堂的一张木桌上，桌子中央那座向天仰起的凤皇金像贯穿了她的胸膛，胸前绽开一朵巨大的血花。
我的记忆仿佛又被拖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一天。我看着莫灵的尸体，哭的嘴唇都在颤抖。我的声音越来越嘶哑，指尖陷进了肉里，血滴滑落在地，却浑然不觉疼痛。
在离开现场前，有个人撞到了我的肩膀，他的腰间别着一枚鸟翎令牌。那是我离杀害莫灵的凶手最近的一次。
自此之后，我们几个人一直都在通过周围的人脉调查那个戴着鸟翎令牌的人。但是他隐藏的太好，几乎没有任何线索，我也几近放弃。
“晨？醒醒！振作一点！”
等我再次恢复意识，安九正疯狂地晃着我的肩膀，试图让我回神。我这才反应过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酒楼里的宾客大多跑的没影了，掌柜报了官，站在门口等着捕快过来。我和安九坐在大堂的一张桌前，我往左一看，那里正躺着从楼上坠下的尸体。
我奋力压抑住心中的恐惧走向那具尸体，她的胸口被贯穿，已经没有气息了。看面相大约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年轻女性，越靠近尸体就越能闻到一股浓重的香粉味，香味似桂花香但又比桂花要浓烈许多。在她死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凝固在了她的脸上，面容充满了恐惧与惊诧。
自杀的可能性应该很低，是有人故意把她推下来的。
大堂里的人都走光了，楼上还有几个客人因为掌柜的吩咐而留在这里，而他们不满的声音愈加激烈。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步走上楼，对着人群说道：“在这里的客人，凡是跟楼下死去的那位姑娘有关系的人请留下，其他人请都到大堂集合。”人们听到我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便爆发出了一阵质疑的声音。
“你谁啊？”
“你又不是衙门的人，凭什么我要听你的！”
“少说废话，老子现在就要出去！”
突然面对这么多反对的声音，我难免有些慌神。这时，我的身后传来了掌柜的声音：“诸位，这是我的意思，还请按照这位姑娘的话去做，若有任何差池，由我一人承担。”我转身看向掌柜，才发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掌柜走到了我身边，俯耳道：“莫晨姑娘，半年前的帮宴，苏某也在现场。”我道过谢后，这才想起来，他的确在那时与我攀谈过。
留在楼上的有三人，一个穿着桃红色丝绸裙，面戴白纱的女人，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还有一个带着斗笠，好似游侠的男人。
他们的身上或浓或淡的都有一股香粉味，跟尸体身上的是同一个味道。其中那两个男人身上的桂花香粉味是最浓的，反而是戴着面纱的女人，她的香粉味没有那么重。
“请问你们和楼下的女人是什么关系？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的？”我逐一向他们问道。
“我是她的亲妹妹，我叫罗箐箐，”戴着面纱的女人先开口了，“我姐姐叫罗筱筱，今天是陪我姐姐来见她夫君的，姐姐出事的时候，我在窗边看花，那时我听见了什么响声，见到姐姐尸体的那一刻才意识到...那是我姐姐掉下楼的声音。”罗箐箐一边说着一边还拿着手帕擦拭眼泪。
一旁书生模样的男子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罗箐箐的肩膀以示安慰，接着对我们说：“我是筱筱的夫君宋堂，今天来是和我娘子一起赏花游玩的，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安九在一旁冷漠地看着满脸悲伤的两个人，走到我身边耳语道：“注意看他们两个人的腰间，分别有一条款式相同的手帕，恐怕这两人的关系并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闻言，我才注意到两人腰间别着的手帕，只不过罗箐箐的要更加显眼，而宋堂的塞在最里面，只露出了一个小角，那一角的花纹就跟罗箐箐的手帕花纹一模一样。
直觉告诉我，这两人一定有问题。
这时，一身侠客装的男子突然冲上前来，掐住了宋堂的脖子。本来还在哭泣的罗箐箐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筱筱她就不会死！”他粗暴地掐着宋堂并把他拽到了栏杆边上，宋堂痛苦地挣扎着，他向下一看就能看见罗筱筱死不瞑目的尸体。在他快窒息前，我和安九合力将那男人拉开，用术将他定在原地，那人才冷静下来。
他嘴里不断念着筱筱的名字，语气中难掩悲伤的情绪。被我们救下的宋堂喘过气来，立刻指着他喊到：“你！就是你同我娘子私通！别以为我不知道！”
只见那人猛地抬起头，狠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宋堂：“你是真心爱筱筱吗？那天筱筱什么都跟我说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这个女人有私情，她本打算在今天跟你把话说清楚，让你休了她，这样她就能名正言顺的和我在一起...”
“而她现在...死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怕丢面子所以杀了她！是你杀了她！是你杀了筱筱！”
“别吵了！”安九皱着眉吼了一声，两人才安静下来。通过那两人的争吵，我似乎有了些眉目，再加上我之前在这三人身上闻到的香粉味，似乎一切都明了。
“箐箐姑娘，能不能把手伸出来让我看看？”我走到她面前说道。
“啊...”罗箐箐下意识的缩了缩手，很明显她不想把手给我看。安九使了个小伎俩，趁她不注意，把她的手直接拽了出来。
果不其然！罗箐箐的手上有着浓重的香粉味。若不是她，那么为何她身上的衣服没有什么香粉味，手上却如此浓重。想来是她把罗筱筱推下去的，怕别人生疑才去换了一件衣服。不然她们姐妹二人一直待在一起，不可能味道只有那么一点。
“箐箐姑娘应该在酒楼订了房间吧？可否让我们去看一眼？”当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罗箐箐的脸色明显变了。她脸色苍白，使劲咬着下嘴唇，手里紧紧地攥着裙子：“不用麻烦了吧，房间里...都是姐姐的东西...”
“既然如此，我们就更要去了，人都死了，总得替她收拾收拾遗物，对吧，箐箐姑娘。”安九也明白了我的意思，罗箐箐的脸色更加不好了。
“那...好吧，但是我只带这位姑娘去。”罗箐箐指向我，示意我跟着她走。我和安九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我自有办法，不用担心，安九这才没有阻拦我。
罗箐箐硬着头皮领我走到房间前，突然拔出发簪向我戳过来！
“没，是我杀了姐姐，她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那么多人的爱，而我却连拥有一个人的爱，她都不允许！”
“铛”的一声，我拔剑挡住了她的攻击，随后轻而易举反制了她，听到声音赶过来的众人都懵了。
“箐箐？你真的...杀了筱筱？你们可是亲姐妹啊！”宋堂明显不相信的样子。楼下的苏掌柜见凶手已经承认，便叫几个仆从控制住了罗箐箐，捕快很快就到了，罗箐箐被逮捕的时候依旧在痛骂她自己的姐姐。
我看着酒楼外的天空，闭上眼，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人祸（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