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上的表情永远僵化在死前的那一刻,瞧起来似乎是再哭,神色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惊恐。
但嘴角却稍微向上抿起。
这使死者脸上的表情带上一种自相矛盾的割裂感。
她死命瞪大着自己的眼睛,目眦欲裂。一贯因为嚣张跋扈而略微上扬着的眉梢这时也垂落下来。
她脸上无规律的散布着几个横断式狰狞的伤口,鼻骨也因此裸露出来。
我几乎快要认不出此时正无声息躺在我面前的这个女人是李诗琴。
大概在一个时辰以前,这人还在同我说笑的。
她不止一次的同我讲过,说她害怕这个地方,说她不愿意来。
最后为什么又跟着来了呢?
为什么会死在这里?
我感到自己的大脑晕晕乎乎,疑心自己这是在做梦。
李诗琴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原本那样一个鲜活的,嚣张跋扈,目中无人,但却仍旧心存着良知,那个原本胆小,无能,却明媚的女子,那个说好要在一切事了以后会好好向姜书娴道歉,会求得对方原谅的李诗琴。
……她死了?
我直愣愣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感到自己的大脑完全无法理解。
或许是因为我本人的性格原本就冷心冷情,因此,在我看见李诗琴尸体的那一瞬间,第一反应并不是难过或者嗟叹。
我感到恐惧。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死亡是与自己相隔那样近的东西。
虽说我此前已经撞见过死后化鬼的姜书娴,又得知自己好友的死讯。但在那个时候,我心里更多的是感到叹息。
或者说我感到害怕,但那时的害怕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以一种连我自己也浑然不知的形式,秘而不宣的伏藏在我的潜意识里。
直到今日,在临死而获救以后,我又猝不及防的一眼就看见了那具与自己熟识人的尸体。
于是,经年累月的恐惧便一次性,无可挽回的爆发出来。
我感到眼睛有些干涩,于是又眨眨眼睛。
“你记起来了?”
我听见谢云缃这样问我。
但我这时已无力回答他的话。
“对不起。”我又听见他向我道歉。
“怀玉,你且在睡一会吧。”
讲到这里,谢云缃略微停顿了一下,他又叹息了一声,声音仍旧是极轻的,使我几乎听不见。
而最后,我又听见他说:“怀玉,你什么都不必害怕。”
“我绝不会让你就这么像她那样死去。”
得到谢云缃的承诺,我随意回应了一声,侧身又睡过去。
心里破天荒了没有考虑自己的事。
我没想我的活路,也没在管济德大学的异变,或是前日夜里见到的那个地缚灵。
我在心里兀自想着。
在我被鬼物拖入里世界的那时候,李诗琴分明没有受到牵连。
我在想,那个时候,她为什么没有逃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