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泄了气,只能等回去再做分辨。
入了秋的平州,已经萧瑟起来。
人一走出车厢就能感觉到冷风往脖子里钻,云裳裹了下大衣,在一边看着箱子,让软红先去叫车。
后方的汽车缓慢地开过来,在云裳站立的台阶底下停住。
起先云裳没在意,以为是有人来火车站接亲属的,而后便见司机下车朝着自己走来。
“云小姐,少爷安排车子送你们回去。”
司机一句话直截了当,都不用云裳再猜测。
这一路的豪华车厢已经让云裳觉得如坐针毡,她看着敞开的车门,鞋尖抵了下地面,思考着如果自己不识趣惹恼了苏承会有什么下场,最后下了决定:“我已经叫好了车子,替我谢谢苏先生,就不劳烦他了。”
云裳说罢,赶紧回头去催软红。
司机好像知道云裳不一定会坐车子,没有多说,还帮她将行礼放到了雇的黄包车上。
云裳垂着眼,看不知情的软红朝对方道谢,心里有点不明白苏承的做法。
路上,云裳还怕人跟着,时不时就要回头看两眼,到家后更怕苏承以后会找上门,情绪一直不高。
封晓荷以为她舟车劳顿,吃过饭便让她早些去休息了,云蓬英也没多唠叨。
云裳倒没觉得多累,毕竟一路上被照应得算舒坦的,她也没敢提,特意交代软红也不许露馅儿,在房里辗转到凌晨方才睡去。
早起睡得正香的时候,正院的吴妈就过来催促:“今天来了贵客,老爷让小姐赶紧梳洗打扮呢!”
“瞧吴妈这一脸喜色,是来了什么贵客?”软红才提着热水过来,正要喊云裳起床,好奇她说的谁。
云裳一听就皱起了眉,本来就睡得不太好,想见可能又是父亲的那些老朋友说亲道情的就烦得很。
不过这么大早的就见客,也不知又是哪个祖上中过举的。
云裳暗地里不想顺云蓬英的意,洗了把脸编了两条辫子素面朝天就去了,看见厅里坐得人不少,看阵仗倒是挺大,不禁顿了顿脚步。
“云裳啊,快过来见见你伯父伯母。”云蓬英叫云裳进来,脸上是难得的喜色,将他平日古板的气息都稀释了不少。
云裳记忆里也没有这些个人,依言叫了一圈,忍着不自在坐在了旁边年轻人身边唯一留下的位置上。
“果真是玉软花柔,这么瞧着比照片上还可人!”
云裳不习惯听这些赞誉,对着她旁边的陈家伯母强笑一下,觉得今天的场面让她心里十分没底。
“亲家过誉了。”云蓬英话语自如,见云裳诧异望向自己,也并未有丝毫心虚,好像在解释一件特别寻常的事情,“陈家的公子跟你年岁相当,也是大学里出来的人才,我与你陈伯父一致觉得你们相配,已经托人合了八字,只等你回来正式见上一面。”
云裳脑子里好似炸开,不明白父亲怎么能如此风轻云淡地告诉自己这件事,没看旁边陈家少爷的脸色,豁地站起来。
“爸,我才刚回来!”
昨夜他们甚至连话都没说几句,今早就跟她提婚事,云裳根本法接受,捏在裙子边上的手隐隐发抖。
云蓬英道:“也不是催你什么,只是先订下来,至于结婚过一年半载再说不迟。”
听着父亲好似还给自己宽限时间,云裳不禁气笑。她早知父亲不赞成自己进学,一直想让她嫁人,却也没想到他会如此着急。
之前在越州,外公已经打电话说过她留越州的事情,如今看来父亲是因此急了,所以才要先斩后奏。
“我不会答应。”云裳吞了口气,斩钉截铁道。
云蓬英也早料到她的脾气,表情略紧,亦不容反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跟你陈伯父已经商议定,你毕了业就该考虑终身大事,如何还能任性。”
陈家夫妇奔着喜事来的,赶紧从中调和:“是这个理,且这婚事呢不着急,你们小年轻先处着。”
一直以来,云裳都很少在外人面前显露脾气,即便再不耐烦应付都会维持表面的礼数。可这次云蓬英罔顾她的意愿,趁她不在家时就跟人说了亲事,这叫她如何能忍下来?
“现在不是以前,连律法都变革不提倡盲婚哑嫁,我不愿便是不愿,你们硬要如此趁早死了心!”云裳说罢转头便走,连云蓬英的叫喊也不顾。
封晓荷要去追,被云蓬英喝住:“看她出了这道门能干什么!读了几年书倒自尊自大起来,哪家的姑娘不是父母斟酌婚事,只她一个例外?”
方才父女俩脸红脖子粗的,封晓荷也没插上话,回过头来道:“老爷看中陈家少爷可厚非,可也该给女儿些时间,她昨日才回来,就这么当着面儿说了,她如何能接受?”
关于陈家的事儿,云蓬英其实并未跟封晓荷细说,封晓荷偶然听了几句,还只当他跟以往一样,一头热的说和到最后也不成事,没料到他这次主意打得这么硬,直接就做主了。
云蓬英不觉得父母做主有什么不妥,也是怕她娘儿俩个通气,所以有意隐瞒了几分。
“又不是让她今日就嫁,长辈跟前连礼数都没了,成什么样子!等她回来,你这当娘的也该好好说说!”
封晓荷心里也有些憋气,话转了几圈却又只能咽回去。
那厢软红得知动静追出去,就见云裳趴在后大门的墙上直哭,也忍不住抱怨云蓬英:“老爷也真是的,小姐刚回来就说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也太独断了!”
谁说不是……云裳抽噎着抬起头,脸上还挂着一行泪珠子,也是气得没招了,委屈又赌气道:“他要逼着我嫁人,我就干脆去给苏承当姨太太!”
好歹苏承还有钱有权长得不赖呢,于她也算有恩,不如以身相许了事。
“小姐这话说得……比老爷不是更不靠谱。”软红失笑给她擦眼泪,一抬眼就给愣住了。
云裳看她呆了,自己往她手绢上蹭了下脸,疑惑着回头,惊得打了个嗝儿,没擦干净的泪花都被眼尾晕起的红熨得烫起来。
谁能告诉她,为什么苏承会出现在她家后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