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州离京都可近可远,日夜兼程两日可到。
仇氏在琼州地方颇具威望,世大家族一直是上头的眼中钉,若地方官与宗族势力勾结,对皇权是极大的威胁,彼时当权者并不希望宗世大族成为当地地方的真正“掌权者”,有人曾对先帝提议,“分崩离析,方能逐个击破。”
仇氏一族当年多个入仕为官,或迁京都,或驻边境,或下南办学,正当百官以为仇氏一族蒙获圣宠,一家独大,纷纷进谏先帝疑防氏族时,偏偏意外战死的战死,病死的病死,被刺杀被陷害,一时间,世大家族渐渐萧条没落……
仇鹰炀去信琼州,前因后果写明,仇三太爷收到时,怒不可遏,既惋惜心痛仇老太爷与自己的二儿子又怀念当初世大家族辉煌荣耀时刻。
然,他深知,宗族“大树”一旦枝繁叶茂到可以遮天的程度,必会被砍去枝叶,甚至连根拔起,他继族长后,命后人暂不入仕,远离京都,克己复礼,守好自己分寸与天地……
放下信件,干枯的手指揉了揉眉心。
“老二家的,替祖父走这一遭。”
仇鹰炀一早携妻子在府外等候。
仇徽珵听父亲说过,祖上扎根琼州,没落后,仇三太爷继位族长,不许其家子入朝为官,三太爷为人谦逊,学比山成,辨同河泻,倒是很想见见这位族长如何风范。
街角处,一辆高大荣贵马车缓缓驶来停至府外,小厮拢起车帘,下来三个男子。
为首的那人面上挂着温煦笑容,眉眼温和,脸面清秀素净,后面二人一灰衫一青衫。
仇徽珵见此状,疑惑。
三太爷这么年轻?
仇鹰炀迎了上去,抱拳拱手拘礼。“代族长。”
仇清远腼腆一笑,回礼。
“叔伯折煞侄子了,祖父年事已高,受不得舟车劳顿之苦,侄子养在祖父膝下多年,故代祖父前来。”说着怀中掏出一封信件与族长令,要双手呈于仇鹰炀过目。
仇鹰炀立掌回拒,笑道:“既是三太爷所托,那诸位,请。”领人入府,带到正堂,赵氏退至偏厅准备茶点。
“事由原委已在信上道明,家门不幸,让代族长见笑了。”
仇清远执起茶杯,神情晦暗不明,听得仇大爷这么说,扬起一个温顺的笑容。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并不是养在自己膝下的,子不教父之过,叔伯不必过于内疚。”
仇徽珵此时抬眼看向那人,他坐在靠外的位置,因着“族长”的关系,他与仇鹰炀同座上位。那人这时也看了过来,方才在门口没有注意到,可此时再瞧过去,当真是俊逸不凡。
“这位身形绰约,英姿不凡,与叔伯气质相仿,想必定是堂兄了吧。”
仇徽珵站起身,拱手拘礼。
“见过代族长,小子仇徽珵。”
仇清远受了这礼,连连摆手笑道,“堂兄这般又折煞弟弟了不是?”
正堂外有不少奴仆经过时,偷偷朝里快速瞥了一眼,又低头迅速离去。家丁路过千秀院,看见孙师傅在捡枯叶烂叶,朝他跑了过去。
“孙师傅,奴瞧见正堂来了好多人。”
“那是仇老族长派过来的。”
“那为何那位年轻公子可以与大爷同座。”
孙师傅笑着摇摇头,拾枯叶的夹子拍了拍家丁的小腿。“你这娃,可看好你的嘴,主子们的事容得了你问疑?”
“既是族长派来,定代表其身份,理应上坐,可此处是仇老太爷的府邸,仇大爷当家,那人本位低于大爷,故大爷并未次位于那人。”
家丁恍然大悟。“哦~”然后傻傻一笑“孙师傅你可真是见识颇深。”
“行了,别贫嘴了,既然来了,帮帮我这把老骨头,去拿木桶给我。”
“好嘞!”
赵氏带领几位下去休息,安置住处,小憩一番。
“稍后午膳时再引各位至膳厅,舟车劳顿,各位稍事休息片刻,妾身不多打扰,若有需,院内奴仆,皆可差遣。”
“多谢夫人。”
几人进了房中,护卫立于院门两侧,大门紧闭,小厮门外垂首听候。
“秉文秉礼如何看?”
青衫男子上前,恭敬道:“仇大爷气宇轩昂,惠目如炬,果然不同凡响。”
灰衫男子点头附和,“那大公子也是个守礼冷静之人。”
“可惜二房是个拿不出手的……”
仇清远眼中鄙夷一闪而过,“二房终归是庶出,老太爷在世时,这三兄弟未出过任何龃龉,直至今日。”
“可惜了老太爷和三爷。”
秉礼嫌弃的看向身旁的秉文,“你怎么就知道捡我们的话附和呢!”
“那确实是嘛!我说的也没啊!”
仇清远奈的笑笑,挥了挥手。“你们也下去休息吧,准备好东西,明日开祠不能出现任何纰漏。”
“是。”两兄弟退下。
午膳过后,赵氏借着消食的由头领着几人来了千秀院。
赵氏莞尔一笑,“一路过于枯燥,妾身想着这时海棠正娇,故自作主张邀代族长移步前来观赏。”
“夫人客气,我等虽远在琼州,但京都仇府千秀院还是略有耳闻的,在下虽为男子,但也是爱花之人。”
海棠园里,木樨正在询问孙师傅哪几朵结了果实,哪几朵可以摘采,孙师傅笑道:“你这娃小心些,别摘了有毒的过去。”
木樨撅起了嘴不满,“孙师傅这是哪里的话。”姑娘早膳未用,岑家留她午膳,她也婉拒了,谈完话早早就回来了,分明是又不舒服了。
正巧赵氏一众至此。
“奴婢木樨,见过夫人。”
赵氏认识木樨,“起来吧,这是在做甚?”
“回夫人,姑娘近日口中泛苦,食不下咽,明明未进食几口,便称自己饱了,请郎中姑娘又不愿,又觉这是小事不便劳烦林老,故婢子想着摘些海棠果实,做成蜜饯,暂缓姑娘口腹之虞。”
“既是身体不适,何来不情不愿之说,去,请医郎来。”
木樨正要开口,赵氏身旁的清雅男子说话了。
“可是三姑娘?”
“代族长知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