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带血的烤驮兽肉,一盘凉拌仙人掌果。
不算美味,但量很足。
针对那只被当做家人的鸟儿,厨师还打算将肉排打成肉糜送上来。
王辰明表示不必,只是将其打包带走,找机会让小实吃了。
他还执意留下一人份的饭钱,论坎蒂丝怎么劝说都不管用。
外边风沙将息,正是出发的好时机。
坎蒂丝千叮咛万嘱咐,让工人们在她回来前不要动煅烧炉。
安排一位稍微有些铁匠经验的男人传授锻造知识,她三步一回头地离开阿如村。
【窑门应该上锁了吧?
炭火应该都熄灭了吧?
如果有人受伤,马鲁夫先生的绷带够用吗?】
“坎蒂丝小姐,在担心阿如村的事?”
“瞒不过莱依拉小姐,只是守护者本不应离开村子,离开要守护的人民。
沙暴的征兆,总是隐藏在宁静之下,稍不注意就会从门缝间钻入。”
王辰明没有回话,看向侧方的山壁。
自然是个杰出的艺术家,它有限的时间去雕琢每一个事物。
直到——它们都失去原本的模样。
羽翼初显的雏鸟跃出,等待它的不是温暖干燥的巢,而是百米高的崖。
赤鹫作为沙漠中的顶尖掠食者之一,本身没什么天敌。
但意外不会提前打招呼,这只赤鹫雏鸟失去了父母。
它现在饿坏了,循着生命的本能跃下岩壁。
张开稚嫩的羽翼,血脉中的本能会指引它前进,它能够展翅高飞——抛开饥饿感的话。
嘭。
细微到让王辰明以为是幻觉。
雏鸟撞上了悬崖,再没能撑开羽翼。
失去平衡的它从岩石间滚落,翅尖染上黄尘、新羽飘落半空。
不断碰撞、不断下坠。
等雏鸟落地,威风的羽毛折损大半,已是奄奄一息。
从头看到尾,王辰明都没有动,坎蒂丝心有不忍,上前想要查看。
“等等,再看看。”
“它撑不了太长时间。”
她语气急促,王辰明还想说些什么,坎蒂丝不想浪费时间,简单打声招呼便跑向崖边。
出乎预料的是,雏鸟已经挣扎着翻过身,拖着骨折的翅膀匍匐前行。
【简单包扎,上个夹板应该还有救!】
“喂——快■开!快■■!”
心事重重的坎蒂丝没能听清远处的人在说什么。
她加快脚步,但东西比她更快。
笃!
飞羽掠过。
一支木箭将雏鸟钉死在沙岩之上,抽搐几下,它朦胧的眼失去色彩。
“这……怎么会?”
坎蒂丝只感觉呼吸一窒,没有沉溺于情绪的潮流,她几个闪身来到雏鸟旁。
暗红色的污渍浸染前胸,羽毛开衩,让它看起来像一颗肮脏的风滚草。
“坎蒂丝小姐!你没受伤吧?!”
巴沙尔和提克里蒂匆匆赶来。
腰间的兽皮袋里似乎装着什么,随着跑动不断晃悠。
坎蒂丝回过神,将所有话语压回心底,挂上一副笑容。
“不必担心,弓箭而已,只是二位是在?”
“啊,我们在按照原定计划狩猎,坎蒂丝小姐分配的任务,我们一定完成。”
巴沙尔拍拍腰间的兽皮袋。
“今天手气不,猎到了一对成年赤鹫,算上那只雏儿,晚上大伙有口福了!”
“嗯……辛苦了,不过最近食物短缺,距离第一批货物抵达,尚有数天。
近些日子可能要经常劳烦二位。”
坎蒂丝的语气和表情毫瑕疵。
提克里蒂闷闷点头,踩着雏鸟的头将箭矢拔出。
赤鹫是个坏东西,这是佣兵们的常识,它们会攻击旅人、啄瞎驮兽的眼睛。
但它们的飞羽能用于箭矢、绒羽则可以在寒冷的夜晚大显神威。
锐利的爪子可以制成搭扣、肚里的油可以提供照明、颇具韧性的筋能当作应急绳。
沙漠的贫瘠让他们不得不珍惜每一份资源。
简单交谈几句,坎蒂丝告别两人,她回望那块沙岩。
那只雏鸟的尸体已经被收入囊中,只剩一些深色的湿痕,像是一道伤疤。
“如果你需要排解什么,我可以带上耳塞。”
坎蒂丝一顿,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王辰明的面前,她微笑道:
“那些对我们沙漠民来说,如同沙子之于沙漠,让你费心了,我们出发吧。”
王辰明点头,拉过兜帽,雨花实钻入其中,微微翻个白眼。
【我笨拙的兄长,有你这样关心人的嘛?】
两人闷声赶路,坎蒂丝心不在焉。
作为守护者,在她眼中幼鸟和沙漠民都是弱者。
可当一方不得不挥刀向令一方时,守护者又能怎么办?
不,这不是问题所在。
坎蒂丝必须考虑清楚,守护者与那些她以为的弱者到底有什么区别。
王辰明不留痕迹地回望一眼,稍放慢脚步。
细沙覆着砂岩,路不好走。
沙——
留下一路足迹。
米沙勒昂首挺胸,脚步稳健。
他能坦然接受一手建立的【神王之遗】被一位少女捣毁,自然也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有勇气直面人生的尽头。
他们的生命像是燃到底的蜡烛,火苗渐弱。
“不!不!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一名看着颇为孱弱的佣兵崩溃了,眼泪决堤般流出。
他是被迫加入【神王之遗】的!他是被迫提刀挥向那些人的!
对!他是辜的!
至少,他自己是这么想的。
“都怪你个BB!米沙勒!闲着没事建立什么破【神王之遗】啊?!
还有BB赤王!一个狗屁神明!救不了人就不要当神啊!
该死的命运!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应该家财万贯!我应该……呃啊!”
他孱弱的身体被一股巨力撞飞。
面部狠狠亲吻石砖,骨裂声从鼻尖传到颅内。
疼痛让他扭动抽搐,活灵活现得像只蛆虫。
“打断你聒噪的意淫真BB不好意思啊!”
钱德尔挖着鼻孔,将黏糊糊的黑球弹到他头上。
“你个BB!
孱弱的佣兵转头大骂,红彤彤的鼻子流出两道血。
“你这个十恶不赦的罪犯!没教养的刽子手!狂躁症的杀人魔!”
“哟呵!老子就是喜欢犯罪!就是喜欢杀人!你个没B的管得着么?”
钱德尔垫步上前补上一脚,结结实实正中裤裆。
“啊啊——”
孱弱的佣兵惨叫一声,脸皮涨成猪肝色,死死捂住裆部,像只煮熟的大虾倒在地上。
“秩序!都住手!”
卫兵们心有灵犀,这时候才上前制止。
钱德尔啐一口带响的唾沫,恶狠狠瞪了一眼卫兵,愤愤回到队伍中。
“你!”
卫兵愠怒,提着铁尖枪就要上前。
他的同伴按着他的肩膀,安抚道:
“欸!别激动!犯不着和一帮死人怄气!
这一发火折不少阳寿呐!不值!不值啊!”
“切!”
情绪激动的卫兵留下一个嫌弃的眼神,退回了自己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