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短暂的沉浸在一团暖阳里，有点热，却很清爽，没什么实际的感受便回到了现实，地点还是自己的小房子。
王茂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屋子里摆着的都是他从前精挑细选的物件，如今看着却有些陌生感。
“我回来了”，他小声呢喃。
从那个历史上从未存在过的朝代离开的，那个贫瘠的、趣的，寄托着他一丝情感的地方。
王茂试着抿起嘴角，他该高兴的，僵硬的脸庞却让他不得不迫切的找个镜子照照自己。
还是那张脸，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吻痕依旧存在，已经有些看不清，或许明天就会全部消掉了。
没有什么忘不掉，王茂想。
他从衣柜里找出一条围巾，包裹住脖子后开始翻看手机，里面出乎意料的多了很多消息，比如王茂没准时上班同事的谩骂，和后妈询问为什么还没打钱过来的消息。
有一条大额入账的信息倒是很突兀。
是系统给他的。
以中奖的名义，交了税的合法收入，和一套大到空旷的房子偿转让给他的认证信息。
从前想要的现在都得到了，王茂觉得自己应该要笑，手机显示的时间还是离开的那天，只不过过去了十个小时。
漫长的十个小时，让他喉咙发紧的十个小时。
王茂点开同事的对话框，第一次把平时写在日记本上的诅咒全部发给那些嫌弃他的人，他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坏。
沈清唯说过他很好。
利索地删除了后妈的联系方式，王茂起身站在屋子里唯一一扇窗户前，看着远处的车流和人流，身体站得笔直。
半晌，忽然扶着墙蹲坐在地上，一滴滴眼泪砸在干净的地板上，啪嗒啪嗒。
他记得沈清唯最后的眼神，慌张、悲伤、绝望，那双清亮的眸子在声斥责着他的情和自私。
他把唯一一个爱自己的人抛弃了。
痛彻心扉的撕裂感迸发，王茂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缩在墙角，从前最有安全感的住所，如今却给不了他太多安慰。
痛的感受几乎蔓延全身，连嘴巴都法张开，只能拼命忍着磅礴的泪意和隐藏在心里的不愿承认的悔意。
他这样做是对的，没人应该为不确定的事情放弃既定的巨大的奖励，这是他最好的选择。
不想傻傻的等到沈清唯说不爱他的那天，成为所有人的笑柄后再灰溜溜的回来，只留下满肚子怨恨和悲戚。
只要度过这段低谷期就好了，他可以做很多从前想做的事情。
换了一身简单清爽的衣服，戴好帽子，拿着手机钥匙直奔从前喜欢的家具店，那里摆着他看中了许久的东西，锅碗瓢勺，桌椅板凳，所有喜欢的都要买回来。
缺失的部分就要补回来，这样就会完全忘掉那些本不该奢望的东西。
没有一丝犹豫，王茂把自己喜欢的几乎全买下来了，付款的时候看着那串数字，空洞的心没有一丝波动，好像看到的是一串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数字。
他把配送地址写成那栋别墅，所有新的东西都摆在那里，这意味着新的开始。
回家的路途上照旧买了一些菜，加上冰箱里原先囤积的，王茂给自己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一口一口慢慢吃，这才恍惚察觉到现在的时间是下午，不该把饭做这么早的。
吃了几口，看着剩下的饭，王茂眼神直愣愣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许什么都没想，只沉浸在当下的时间里，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变暗，似乎意味着一些东西真的会慢慢消失。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了，他在那个地方待了几个月，这里却只过去了十个小时，那过去的两小时里，那边会发生什么呢。
会有人想起他吗，或者那个人，沈清唯，是不是非常恨他啊，那张总是带着绯色的脸，依旧悲伤难过吗。
王茂心口一痛，忽地站起身，打包了桌子上的菜，没有任何停留的直奔父亲的家，连提前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突兀的来到以前那扇自己始终不敢坦然迈进的门。
屋里所有的人都在惊讶他的到访，甚至脸上的表情能窥见到被打扰的厌烦和不耐，语速说得极快，像是要他快些走。
客厅的桌子上摆着很多吃的，后妈走过去拿走几样送到厨房，父亲沉默的坐在饭桌前，那个并不争气的弟弟还在大快朵颐，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哥哥的到来。
“我来了”，王茂轻声说，人回应，手里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戴在脖子上的围巾没有摘下来，他觉得这里并没有给予他放围巾的空间。
后妈烫了新卷发，脖子手镯上戴着金项链和金镯子，先是很客套的问好，下一句就是问王茂怎么把他微信删了，这样还怎么转钱。
王茂没回答，他依旧看着给自己童年带来过一丝温情和快乐的父亲，轻声喊了一句爸爸。
两鬓已经长出一些白发的男人终于看向他，点了点头，被后妈使眼色后粗声粗气的让王茂把微信加回来。
他似乎不想多看一眼，说完这句话就把脸转过去了，拿起桌子上的一小杯白酒一饮而下，酒精带来的一瞬间刺激弥补了他见到大儿子的不悦。
长久的不信任不了解和被挑拨离间带来的疏离和不悦，仔细去想的话，大儿子似乎也没犯什么，但事情已经这样了，也所谓去纠正和修改了。
王茂没再说一句话，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就走了，没人目送他的背影。
孤独和被讨厌一直都是他人生的常态啊，有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改变他的心态，都怪沈清唯，说了那么多次爱他，让他在此时此刻特别特别想再听一句。
他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所以只听一遍就好，要录下来，然后在今后的岁月里一遍一遍的去听，千遍万遍。
那是专属于他的炽热明亮的爱。
夜幕降临，天空拉起了帷幕，一颗颗闪烁的星星缀在上面，像某人的眼睛，一直亮亮的，嘴角也和月亮一样，总是浅浅的弯着，看起来心情极好。
问过那人总是笑着的原因，说是因为他。
王茂想，才不是因为他，他并不好，是沈清唯本身的赤诚和善良。
经过这件事应该涨教训了吧，不应该把爱全部付出的，要有所保留，这样才不会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还有后退的余地，也有机会去拥抱其他更好的人。
现在距离回来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王茂站在街角，看着人流，看着数闪烁的灯光，夹杂着灰尘的风吹过来，他忽然觉得比难过。
心似乎被人紧紧拽住，那种坠落的脑袋嗡鸣的感受一直萦绕着，耳朵听不太清周围的声音了，只能听到怦怦的心跳声，和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埋藏在最深处的啜泣。
他回不去，从选择的那一刻不就知道了吗，即便在最后一秒想要拉住沈清唯的手，甚至被光圈笼罩的时候一心想着要出去，也改变不了如今既定的事实。
要忍住，王茂劝慰自己，不能沉浸在虚妄用的爱里，自私没有什么不好。
可下一秒在想起沈清唯的那些爱语和饱含爱意的呵护时，空荡荡的心迅速被填满，一瞬的幸福后是穷尽的意识到失去后的悲伤。
他从来没有拥有过爱，不是吗？一直活在算计和小心里，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必备的嘲笑和歧视从来不会缺席，这些东西让他刻薄，迷惘，认识不到什么是最重要的。
不论亲情爱情或是友情，一方为另一方的付出都让王茂不耻，准确的说是不理解，因为他未曾感受过，直到遇见了沈清唯。
隐藏在心底的那些悔意逐渐翻涌，交织着各种复杂的心绪让王茂喘不过气来，他紧紧抓住脖子上的围巾，忍着不适回到自己的房子里。
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脱光身上的衣服，对着镜子仔细看着身上每一处沈清唯留下的痕迹，这些也快消失了，属于沈清唯的，他一样也留不住。
眼泪滑落，平凡的脸上终于丢掉了了伪装的平静，变得异常难过，滚圆的泪珠滴落下来，没有掉在地上，反而滴在王茂的肚子上。
他摸向那里，察觉到自己的肚子似乎变圆了，但是摸起来硬硬的，不像从前那样按下去是软的，从侧面看有一些弧度。
还没等王茂反应过来，脑海里本应该不再出现的机械音响起：“注意！检测到不属于当前世界的胚胎存在，需宿主再次返回，解决问题后重新选择去留，五分钟内将会遣返，奖金暂且冻结，请宿主配合”。
胚胎？这是什么意思，王茂还未从难过的心绪中走出来，却在听到五分钟内被遣返的消息后，内心深处涌上一阵狂喜，原先的低沉和失落一扫而空。
他心脏怦怦跳，意识到自己可以再次见到沈清唯后，又忍不住哭起来，好想好想，即便只离开了六个小时，想被清唯抱进怀里，想乖乖的被他操，还要好好的道歉。
熟悉的光照在王茂身上，平凡的脸上泪意和笑意并存，看起来怪异却幸福，等再次从一团暖阳中醒来时，他已经身处在熟悉的环境中，是自己的寝房。
要先去找父亲，问清楚现在的状况，这边应该过去了大半年的时间，不知道因为自己的选择会产生什么影响，还有他心心念念的沈清唯，问完父亲的话后立刻就要去找他。
王茂没有停留，如今已是夜间，他贴着连廊走，到父亲的院子就十分钟脚程，看到那扇紧闭的木门时他心里有些紧张，还是耐着性子敲了门，等里面传来应允后才推门而进。
“父亲”，王茂对着伏在案上撰写文章的王父喊道，比离开前更显苍老的人忽地抬头，看到是王茂后立刻站起身：“你为何回来了！”
“我…”，还没等王茂解释，王侍郎皱着眉大声吩咐道：“快随我一起去找朔王，告知他你回来了”，语气里的焦急让王茂心里一紧。
“清唯…，清唯他怎么样了”，王茂颤声问道，王侍郎叹息：“你当真是糊涂，为何在那种时候选择离开，朔王气急攻心，当堂吐血，太医道伤了根基，身体愈发疲弱，几日后，竟法言语，皇上请遍大夫只查出来是心病”。
王茂听完心痛异常，他竟然，竟然让风光霁月的沈清唯落到如此地步，全都怪他：“父亲，快带我去找清唯，我会赔罪，再也不会离开，我，我知了”，他说话语伦次，眸子里的悔意已然成了实质。
语气焦灼还带着哭腔，坐上马车后全身抖着，王茂法想象沈清唯的现状，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非常恨他，不论如何，他都要留在清唯的身边赔罪，让他慢慢好起来。
到了那座小院子，王茂立刻跳下马车，跑到破旧的门前拍了许多下：“嬷嬷，快些开门”，他表现的十分焦急，内心慌张异常，想要再快些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等如愿见到沈清唯时，所有的情绪都被结了冰一样凝固着，只剩下尽的悔意。
那么漂亮的张扬的人，如今躺在床上像一具尸体，几乎看不到胸膛处呼吸的起伏，脸颊凹陷进去，薄薄的被子看起来可以把他压垮。
这是他已经订了婚，每天都说要娶他说爱他的准夫君，是从未嫌弃过他的身体和出身的沈清唯，因为他的自私和抛弃，变得虚弱不堪。
眼泪滑落，痛楚和悔意达到顶峰，王茂努力抑制住自己的泪意，想要痛哭出声，却明白自己是一切的罪魁祸首，最不该哭的就是他，他应该承受一切的罪。
“清唯，清唯”，他声唤着，脱了鞋袜和外衣上床，明明是初夏，被子里的热意却极少，王茂仔细看着还在沉睡的爱人，比难过，为什么这么傻，因为他这种烂人变成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值得。
他脱光了衣服，用那副嫩滑柔软的身体牢牢抱着沈清唯，一点点抚摸怀里人的身体，好瘦，瘦到王茂一滴滴泪落下来，落到枕头上来不及擦去。
他像重获至宝一样把人搂在怀里，这是他的好清唯，不是虚的，是真实存在的，是不应被他端抛弃，应当被众人倾慕的人。
“对不起，我不该离开你的，全是我的”，王茂小声道歉，嘴唇轻轻碰触着沈清唯的脸颊，爱意一点点涌现出来，却不足以弥补怀里人所受的苦。
他身上十分暖和，抱着人轻轻亲吻着，庆幸命运的安排，还能给予他回来的机会，如果真的再也不能回来，王茂不敢想象沈清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