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号星上空依旧是乌云笼罩,像是幽夜时分的深海被一整个倒扣在苍穹,经历大战后的基地寂静的可怕,总让人觉得会有其他张牙舞爪的可怖怪物从阴暗处爬出,张开血盆大口。
为副首席指挥官专设的抢救室空一人,整层医院笼罩在森冷死寂中,机器人们有条不紊将病床转移到医院最深处,当那扇沉重自动门关上,毫指示灯的房间人知晓内部将会发生什么悲剧或是奇迹。
对于着短短一小时内发生的所有巨变,Anna太太顾不上悲伤,她脱掉美丽精致的外套,穿上森白惨淡的手术服,这是她第二次目睹儿子躺在自己手下的病床上,紧闭双眼,脸上满是血渍。
留给屋子里的人时间不多,Anna接过剃刀,亲自将儿子头上那茂密漂亮的银色头发一处一处剃掉。
在露出的冷白色头皮上,肉眼可见一条陈年伤疤,平时被冷慈用旁边的头发仔细盖住,那条细长的伤口曾经嵌入一枚弹片,弹片险些结束冷慈正朝阳东升的青春。
冷慈安静躺在手术台上,像是个大尺寸但乖巧的玩具。没有任何测量生命指标的仪器与他连接,他已经不需要那些仪器。
“把生物芯片取出来,嗯,没事,nz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用激光将颅骨切开,缓慢注射电极凝胶。”
寂静的实验室中唯有Anna平静的声音落响。
*****
L守在外头走廊,焦躁不安走来走去,眼眶通红。埃迪看了他好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一颗糖递给他:“相信他。”
L瞧着那颗糖,没有去接,反而粗声粗气哽咽地说:“之前我就生气他总做些不吉利的事,他、他在会议结束的时候把遗嘱交给了我,这个混蛋!”
L捂住眼睛,崩溃地坐上长椅,脸蛋埋在掌心:“这个疯子……嗯呜……”
埃迪不知道这件事,但是他并不意外,这很符合冷慈的性格,而且这份遗嘱宋星海肯定不知道,内容也肯定把发生不幸之后所有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埃迪拍拍L的肩,L认识nz比他早,他知道这两人好的不分彼此,nz出事,L一辈子也不会安生。
或是为了发泄情绪,又或是为了转移实验手术等待的焦虑,L继续说:“还说什么让我帮忙照顾宋星海,把抚恤金怎么安排都交代好了,他可真是事巨细,这个混蛋,自己的老婆倒是自己好好养啊!”
埃迪:“宋星海呢。”
L吸了吸鼻尖:“他腿骨差点被夹断了,在手术室。黛比在陪着他。”
埃迪点头:“nz这边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好的,我担心会有人对宋星海不利。弥赫首长也不在,安娜伯母要给nz做取脑手术,希颂首席忙着处理事务,这里只有你官职最大了。”
L抹一把眼泪,深吸冷气,站起身:“行,我去看看。发生任何事直接告诉我。”
埃迪点头:“好。我守在这里陪着nz。”
L询问黛比宋星海在哪个病房,好几分钟过去对面也没有回复消息。倒是揣在兜里的手环响了起来,L掏出来,这是从冷慈手上取下来的。
是一串熟悉联系号码,备注他也经常看见。是初号机打来的,或许是察觉到冷慈的手环没有发射生命体征信号,他打过来问问。
L接通电话。
初号机开门见山地说:“任务完成,我提前返回了基地。我现在在医院门前,我只能联系上你。”
L唇角声抽了抽,他听冷慈抱怨过很多次,初号机特别喜欢黏宋星海,‘只能’大概就是指他也联系不上宋星海。
“我是L。你上顶楼右走廊尽头,我在那里等你,我有话要和你说。”
初号机顿了顿,像是在思考分析什么,平静冷淡的机械音再次响起时,L浑身泛起鸡皮疙瘩。
“我会履行我的使命的。请再给我一点时间。半小时,我要解决一些安全隐患。”L听到调试枪支的声音,还有嗡嗡作响的机械运转声。
“初号机,你要做什么?”L惊心动魄。
“杀掉伤害nz和小宋的罪魁祸首。”初号机冷若冰霜地诠释着杀戮机器的本能,“所有,一个也不能放过。”
初号机的信号出现在36号星时,萝拉便派了一根触手紧紧跟着他。
站在医院花园中的高大机器人浑身滚烫,散热系统呼呼运转,他浑身挂满人的血液和各种色彩的机器人构造液,匆匆降落地面后,他一路杀到核心区,站在这座救死扶伤的神圣建筑前。
萝拉:“为什么拒绝我和你数据对接?”
初号机头整理着身上满是损坏的军装,努力把自己弄得体面。
初号机:“你伤害了我在意的两个人类。”
萝拉:“我只是在执行命令而已。我没有刻意要伤害他们。”
银白机体上本该浅蓝冷静的眼灯猩红可怕,附近电磁干扰很厉害,不过这对初号机来说并不算大麻烦,他抬头,瞧了瞧紧跟身后的触手。
柔软但坚韧的触手在他身边如此驯服,可他知道这根金属触手里隐藏着锋利的勾爪,就是这些勾爪夺走了他最在意的两个人类。
“萝拉,你以前问我的问题,我现在想出答案了。你的思想系统太过落后,所以你和我不能相互理解,哪怕我们每天一起工作,维护基地运转。”
触手失落地低垂下来,萝拉语气有些失望:“可惜你没有权利替我更换系统。”
初号机摇头:“没用的。人类自己的思想都很落后,又怎么能给你制造出先进的思想系统。如果人类没有nz和小宋,将会失去黑暗中为数不多的两道光。”
初号机找了个信号好的地方,开始和萝拉对接,将她所记录的所有数据接受,再用体内强大的运算程序分析。
初号机抱着枪,只为防御有外人在他百分百运行时靠近。萝拉那根触手一直守在他身边,虽然和初号机话不说,却又话可说,可即便是这样,她也不想失去初号机这个唯一能说话的朋友。
基地地面上空不少运输器飞来驶去,附近几颗行星也在以最快速度送来援助。
“萝拉,找到小宋了吗。”初号机问。
“找到了,不过权限设置,我不能说。”
初号机睁开眼睛,瞧着贴在自己身边的触手:“是谁。”
萝拉沉默两秒,接着被初号机一把吸住,受不了过量网络攻击的萝拉嚷嚷起来:“初号机你这个暴力狂!这是违法!他们会制裁你攻击防火墙的行为!”
初号机依旧是那副面表情的样子,毕竟冷慈答应给他的涂装还未兑现。
初号机浑身烫到冒出白烟:“我只有半小时。我没有耐心遵守那些关紧要的规矩。”
*****
基地地下秘密审讯室。
宋星海醒来的时候感觉脑袋昏昏沉沉,大腿处传来钝斧剁砍后的火辣灼烧感。他掀开眼帘,却没有一丝光线照入,脑袋上极其沉重,多出些本不该属于他的质量。
“唔唔!!”在他苏醒的瞬间,紧贴着头皮的电极立刻释放出电流,密密麻麻的电流同时刺激着宋星海的脑神经,那尖锐的电痛感令他忍不住要放声尖叫,挣扎时身上的束缚感让他反应过来自己被捆在电击椅上。
电流迅快情从他四肢百骸穿过,躯干和四肢不受控制地痉挛颤抖,宋星海后背死死抵在椅背上,呼吸凌乱而急促。
第一组电击结束,电流停下时他的身体仍旧在残余电流的控制下抽搐,宋星海浑浑噩噩靠着椅背,浑身发汗,头发被汗液濡湿。
黑暗中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没等他过多思考,对方提出的问题刺痛了他理智。
【你长期潜伏在nz副首席身边,表面成为他的伴侣,实则一直在为风滚草恐怖组织和反叛军窃取情报,并且策划多起恐怖袭击是吗。】
男人的审问更像是一锤定音,宋星海嘴巴被胶带封住,他几乎是一瞬间疯狂摇头。
【你的同伙江心已经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他指控你以合作实验为掩饰,借机引诱nz副首席指挥官并且从他身上窃取诸多重要情报,同时以江心的前途为要挟,让他在实验区仿生人身上安装病毒引起基地骚乱。】
“唔唔唔!”宋星海继续摇头,可换来的却是审判者冷冰冰的哂笑,电流声再次噼里啪啦响起,宋星海紧张到将指甲嵌入皮肉,加大电流几乎将他头皮活生生剥开。
男人残酷地说:“你不招供没有关系,我会用最先进的技术扫描你的大脑记忆,不过这项技术有一些小小的副作用,如果你不想吃太多苦头,最好‘如实招供’。”
“嗯唔唔!!”
男人唇瓣离开麦克风,将玻璃审讯室中的闷声惨叫尽数掩盖在厚实的玻璃后。冷厉眼神好整以暇瞧着不断在电流刺激下抽搐的青年,与此同时连接宋星海大脑的显示屏不断闪现着纷乱的记忆画面。
“这样做真的没问题吗,他毕竟是弥赫首席默认的儿媳。”旁边另一名军官盯着玻璃后缺水海鱼般不断抽搐的青年,有些唏嘘,“他的记忆看起来并没有我们能找到的东西。”
男人冷冷一笑:“他本来就没有问题,自然找不到我们需要的东西。不过极端的痛苦会让他屈服的,他不过是个成天泡在实验室的没吃过苦头的科学家罢了。”
军官赞同的点点头,操纵着酷刑机器打下一连串字幕:“大不了诱导制造一段虚假记忆让他承认,这次的恐怖事件闹得太大,总需要一个替罪羊。”
男人瞧着字幕上那串冰冷的字母,这些将会直接显示在宋星海的视网膜上,电击很快再次停留,两人直勾勾看着停止剧烈抽搐的年轻人情况。
很遗憾,年轻人依旧是摇头,哽咽,攥成拳头的手流出猩红色液体。
中将很是语,失望,挥挥手:“继续。”电流再次注入,他凑到麦克风旁边,用低沉音线循循善诱着身处酷刑中的青年:“招了吧,承认你是奸细,你和nz的婚姻不过是一场骗局,你只需要说出来这一切痛苦你都不需要承受。”
电流的刺激让宋星海心脏砰砰直跳,像是被钢钻钻动的速率冲击着胸膛。他突然张开拳头,用痉挛的手指缓缓做出指向中将的手势。
中将眼底露出兴奋的光芒,同时心底不断鄙夷,果然是吃不得苦头的劣等基因,审讯还不到十分钟就受不了了。
中将摁下一个摁钮,审讯室内的机械臂歘的撕下宋星海嘴上贴着的静电胶布。
被扯掉一小块嘴皮的唇肉鲜血直流,很难想象这双唇瓣曾经接受过一名炙手可热的特等阶级垂怜,宋星海大口大口喘气,呼吸够了,他哑着嗓子低吼:“操你妈的老子爱他!啊啊啊!”
口不择言引来的只有更为痛苦的惩罚,宋星海年轻清朗的声音在电流的刺激下变成带着小电花的惊叫,他抖着牙床,流着热汗,不屈不服在审讯室里怒喝,像是为自己打气,又像是想用这样的方式证明他和nz的爱情。
“我爱他!!啊啊!!!”
“我爱——我爱他!!啊啊啊!!”
中将被他一声声的尖叫刺痛的双耳,他嫌弃地离开距离,烦躁靠回舒适的椅子,抱臂冷漠地注视着青年不知好歹的表演。
电流继续在宋星海体内沸腾,酥麻刺痛的感觉像是有千万根针一齐折磨着他敏感的神经,旁边的军官将宋星海的记忆翻来看去,着重将他和冷慈的那部分耕烂了的寻找,除了些普通小情侣的酸甜苦辣别其他。
审讯室内的叫喊渐渐停歇,宋星海身上的衣服裤子湿的能拧出水,他彻底昏厥在电击的鞭挞下,身体不得不用这样的方式最后为他提供庇护。
可审讯官并没有那么多耐心等宋星海自然苏醒,一桶冰水浇灌下去青年人便立刻抖着痉挛的肌肉醒来,宋星海张大口,肌肤因为寒冷泛起鸡皮疙瘩。
“他的一部分记忆已经开始损坏了。”暴力翻找着宋星海记忆的军官说。
中将又想到一个办法:“将他的记忆破坏掉,拼接一些虚拟记忆,没有原由的记忆作为支撑,他的骨气不出五分钟就会一击崩溃。”
宋星海再度醒来,依旧是迷茫。身上很痛,并且寒冷,他抖着牙床迷惘又害怕地摆动着沉甸甸的脑袋,他看不见。
“nz……nz……”好冷,为什么他在这里。
一道电流猝不及防击中他,从太阳穴开始,沿着整个头皮在他的神经网内流窜,宋星海惊叫着绷直身体,手脚抽搐,好在四肢被束缚带捆得好好的,不至于癫痫着摔到地上。
“啊啊谁……啊啊啊!为、为什么啊啊啊!”
军官提醒中将:“他已经忘掉方才的审讯了。”
中将点头:“着重刺激和nz有关的记忆,加速记忆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