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玺在一旁一言道破真谛:“你也不用急,这事原本就挺莫名其妙的,不过是……皇帝自己没有良人,于是希望王韫之能有良人相伴一生,再加上王韫之小时候整天吵着闹着要去看谢观棋舞剑,所以次次试探谢观棋的意思,而谢观棋觉得王韫之有趣,想着比其他的淑女要好上一些,于是答应了而已。”
这个而已说得轻飘飘,让莫痕一时都不是用何来对答,只觉得嗅到了一点悲剧的苗头。王韫之是顽强的女子,当年父兄坐尽丧天良之事被刽子手砍下脑袋,祖父还被牵连至死,她能不发一言迁去琅琊,被族人刁难,她能一人让匠人在山间修个屋子在山里一住就是数年,采茶观菊,练就一手绝世的丹青和书道,那一手狂草堪称一绝,连她都想收藏一副到雪中城去。
莫痕其实早就暗暗决定了,等几十年之后,一定要收藏一副王韫之的字和画,在雪中城里收藏起来,悲苦化成的妖精,其实也会有收集癖。
王韫之不喜欢谢观棋,只喜欢清净自由,而谢观棋也不怎么喜欢王韫之,只是觉着有趣,而圣上自己看着后宫的女人就烦,自以为要成就一段千古姻缘,然而,实际上却是板上钉钉的孽缘。
王韫之此时正策马去宫里,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她与谢观棋如何,于朝局是没有什么大影响的,谢观棋拿那么一堆话来吓唬她,不过是自有成算,她慧根有限,那谢观棋有何成算她猜不到亦想不出,但是皇帝那厮在乱点鸳鸯谱,她却是明白的真真的。
于是她就这么一路杀去了王宫。
却……没见到圣上,那厮最近一直在躲着她,却不知为何。
然而那征求婚事的帝后写的亲笔书,却已经一路送往琅琊王氏。
王氏族人有冷静自持不愿那王韫之交易权势之人,也有巴不得拿王韫之的婚事换好处的市侩小人,于是少数服从多数,王韫之的婚事就这么被琅琊王氏允了。
而那王韫之得知王氏允婚时,觉得比悲愤荒谬,这婚事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她去宫里问皇后,为何她明明就不乐意,却直接向替谢氏向琅琊王氏提亲呢?
皇后仍然是明慧美丽的模样,她略微惊讶的说:“谢家的将军是王城中多少女子的梦中良人,圣上说你儿时最喜欢看谢将军舞剑,那谢将军也有意于你,这是多好的姻缘啊。”
王韫之恨不得此时就立刻吐血而死,可奈何她这副身躯是何等坚强,心中难受的那样厉害,硬是一口血也吐不出来,可见那话本子上有人悲愤至极吐血身亡的话是骗人的。
好姻缘,她不愿意嫁却莫名其妙的不得不嫁,这算哪门子的好姻缘,王韫之感觉此时已经受了灭顶之灾,认真的在回家后吞金自尽和回家后服毒自尽中选择了一番,继而悲催的想到自尽便是抗旨,抗旨就会祸及全族。
如果族人在她跟前,她还能据死抗上一番,可是族人距她十万八千里,她连申辩都要半年时间,皇帝可派快马加鞭送信,可她只能叫普通邮差,这时,她意识到了自己和那些名门小姐的区别,她也是世望嫡女,只不过是和族人比生分的那种,族人一个个长什么样她都记不清了。
莫痕本有意要救她,但是除了把她直接拐到雪中城去,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救她。
她原本还真打算这么做,却被玺拦下了,说不能破坏人类姻缘,否则自身会遭反噬,还说,谢公子俊美非常,勇武双,王氏小姐清丽如桃花,才华横溢,实是佳配。
般配之言实是玺为了不让她被天命反噬胡诌的鬼话,莫痕和王韫之一起呆了这么许久,最清楚王韫之是性情纯烈的女子,而谢观棋和她恰恰相反,只要长相不不给他惹麻烦,谁他都乐意娶回去,之所以一直不娶妻纳妾不过是嫌女人麻烦,为了王韫之好,这婚是万万不能结的。
然而,就在她要现出原型去找王韫之时,王宫又生出了一个妖精,还恰好引来了天师。
这个新生的妖精是皇帝的情丝化为的妖精,那皇帝实是痴情人,自己心爱的女子自己得不到,于是想忍痛割爱成全她和别人。
如果王韫之知道圣上如此心爱自己,只怕会觉得世界都颠倒了,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爱的。
这些天他一直躲着王韫之,不过是因为不愿意见着她,等她成了谢家妇,他就算不情愿也该接受了。
可是他这么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去过后宫,一直一心扑在政事上,治理完灾荒治理水患,治理完水患就关心官学要考官的学子,连御史都找不到话来弹劾他了,只有后宫怨妇日益增多,皇帝不来后宫,她们连宫斗的理由都没有。
而当朝的天师,是个仁德的天师,见皇帝对王韫之的情分竟然点化了他每日枕着的玉枕,那玉枕也并非凡品,和秦时的传国玉玺和氏璧是同宗兄弟,只是晚发现了几百年,哥哥当了和氏璧,弟弟做了皇帝的玉枕头,兄弟俩都不是池中之物,自然要有番作为,这不?弟弟就整日被皇帝因不得心上人掉下的眼泪滋润,最后被唤醒了精魄,成了情丝化成的妖精,那天师照历来的老规矩给那妖精取了个名字,叫看缘。
这怎么听都是个和尚的名字,玺感叹这界天师庙里呆多了真是不好,给这么雨雪可爱必然成为一位绝世美男的妖精取了个和尚的名字,结果被老天师听到了,拿着那手杖追着他打了一个时辰,最后当然没追到,人哪里跑的过妖精。
而那老天师追累了,也闲下来喘口气,同时吩咐莫痕莫要去阻碍王韫之嫁入谢家一事,莫痕问为何,老天师看着天上的几颗星子笑了笑,说:“世人皆是求不得,求不得是圣上的命数,也是王韫之的,这是他们的命,改不了。即便你将她拐走了,她若是不得善终,也还是只将不得善终。”
莫痕听明白了,王韫之的下场,不是嫁不嫁入谢家决定的,而是从一早就已经注定好了。
王韫之原本想在被族中那些混账族人将自己卖掉前再清净几日,结果一抬眼却望见了一大群锦衣侍女仆从涌到她家里,她一瞬间气血翻涌,竟是病倒了。
自她生病之后,那谢观棋就日日到她跟前来添堵,谢观棋是何等聪明的人,又岂会不明白王韫之的心思,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王韫之不乐意又如何,不乐意也得乐意,这是这个王城中人的共识,而王韫之最恨的就是这一点。
谢观棋是个实际的人,日日跟她说即将去边境对抗匈奴,到时如果她乐意,就带上她,圆了她千里赴沙场的梦想。
连玺都不得不赞谢观棋聪明,王韫之的病至此好了不少,有力气将那琅琊王氏送来的人全都给打发回去,一个不留,谢观棋也纵着她,她不乐意琅琊王氏的人给她操办婚事,就由宫里的人给她操办,皇帝压抑着感情,按照嫁郡主的闺阁,让皇后尽心尽力的去办了。
而皇后,自然也尽心尽力的给办了,婚服送到了王府,婚服是她皇后姑姑亲手给她做的,上面用金线绣着凤凰和戏水鸳鸯,镶嵌着玛瑙和珍珠,还有栩栩如生的金凤钗,耀目的凤冠上凤喙上衔着指头那么大的珍珠,这些都是皇宫里的珍宝,却被帝后赐予了她。
这本是上的殊荣,她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命运已经朝着一个莫名的地方开始横冲直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