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魏棠和张月约在槐花巷见面。
和江封报备自己的去向，魏棠怀揣着忐忑赴约，她打算告诉张月关于李大荣的事，如果可以，她希望张月能够和李大荣分手。
江封一大早就去修理店了，魏棠学到中午，简单吃了个午饭才出门。
外头天气挺热，所以她撑着张月送的小玫瑰伞走出小区。
因为是夏天，所以道路两旁的树木里响彻蝉鸣，挺刺耳，魏棠忍不住嘟囔：“大中午的也不嫌热。”
槐花巷离这不算远，小区门口也没有三轮车的踪影，离约定的时间还很远，魏棠想了想，决定走路过去。
群山环绕的小县城里静静流淌着一条河，因为前些日子下过一场大雨，所以水位升高了很多，河里长满了绿油油的水草，像女人浓密的头发丝，在水流中飘荡。
泗水河正好穿过槐花巷，河岸边种了一排的榕树，有些年月了，树干粗壮树叶浓密，阴影遮盖整条道路，倒也隔绝掉了许多热气。
魏棠撑着伞走在树荫下，耳边是河水流淌的声音，慢条斯理地朝着约定的地方前进。
她们约在槐树下。
槐花巷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这种了一棵高大的槐树，每年槐花开的时候，芳香四溢，整片巷子里都充斥着甜腻的花香。
不过现在槐花已经凋谢了，只剩下青绿的槐叶，风一吹，沙沙作响。
魏棠到时，张月已经坐在槐树下的石椅上。
满脸笑容。
看到魏棠的身影后，欣喜地喊道：“棠棠，我有事情和你说。”
“我也有事和你说。”魏棠笑着坐到她的身旁。
“你先说。”俩人异口同声。
彼此愣了一瞬，继而相视一笑。
“那我先说。”又是异口同声。
“好吧，你先说。”张月摇头轻笑。
“就是月月，我两个周以前，已经从魏大东那搬出来了。”
魏棠低头仔细地折伞，“现在跟江封住一块，就是雷霆网吧附近的汽车修理店老板，他人很好，也没有对我做什么，免费供我读书。”
“我想考大学，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提到他的名字，魏棠的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
连她自己的都没有发现，字里行间都是愉悦。
张月远远看到她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她浑身气质的变化，衣服布料也不显得廉价，散发着属于学生的青春气。
现在又听到她这么说，张月由衷地替她高兴，原先还担心那男人会伤害她，对她有所图谋，但魏棠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提到他时，眸光里仿佛蓄满了闪烁的星星。
散发着向上的生机，真好啊。
“祝你得偿所愿，棠棠。”
折好雨伞，魏棠将其放在身旁。
“你想和我说什么，月月？”
“我啊，打算和大荣结婚了。”张月面露向往。
“什么？”听到这话，魏棠笑容凝固。
沉浸在分享的喜悦中，张月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不对劲，自言自语地说：“大荣四十岁了，他家里人催得紧。棠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非觉得我和他年龄差距太大了。他都可以当我爸了。但是，我活了十九年，他是第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给足了我依靠。”
说到这，张月的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但消散得极快，魏棠没有察觉到。
她很快拾起喜悦，扬起笑脸抱住了魏棠，把头靠在魏棠的肩膀上，“棠棠，你知道的，我一直想有个家。”
张月的父母长年外出打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家，把张月留在村里，要是他们就她一个孩子，把她丢在村里给奶奶扶养，她也能够不埋怨父母，知道他们赚钱不易。
可偏偏她还有一个弟弟，与从小当留守儿童，连出生都是在家里的她不同，她的弟弟在县城里的医院出生，从小就被父母带在身边，父母走到哪，就把弟弟带到哪。
全家人都疼爱着弟弟。
哪怕是和她生活在一起的奶奶，明明她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每天在同一张饭桌上吃饭的人，她的奶奶嘴巴里却堆满了弟弟的名字。
话语里满满透着对弟弟的思念，一口一个“宝贝孙子”。
到她身上，就是“赔钱丫头”。
明明她很乖，很勤快。
比别人家的男孩还要能干，洗碗做饭，甚至下地插秧，她都做的很利索。明明她才是与奶奶朝夕相处的孙女，但每到过年弟弟回来的时候，除了叫她干活，训斥她，奶奶的目光都放在弟弟身上，连到村口的小卖部买糖果，满满一衣兜的糖果里，没有一颗属于她。
“那是买给弟弟的，张月，你这么大，怎么还和弟弟抢糖吃？”
明明她只比弟弟大一岁。
小学的时候，每个月父母都往家里寄点钱。但到了初中，钱却越来越少了。
他们告诉她：“弟弟也要上初中了，花销变大了，张月，你也要懂事。”
奶奶上一秒在电话里和妈妈说家里钱够用，下一秒挂断电话就指着她的鼻子骂“张月，你怎么净花钱？生你下来就一赔钱货，你除了吃，真不知道你有什么用。”
明明九年义务教育下，她学费免了，生活费都是束起裤腰一点点挤出来的。
在别的女孩放学玩耍时，她到处捡瓶子拿去卖，她们谈论班里哪个男生最帅时，她在草稿纸上一遍又一遍的计算自己的日常开销。
甚至在初二的时候，她第一次被隔壁班女生霸凌，她们拽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拖到厕所侮辱，巴掌响亮的甩在脸上留下清晰的印子，她哭着喊着回到家里向奶奶告状。
奶奶却说：“她们怎么不打别人，就打你呢？”
奶奶不管她死活，她告诉班主任后，却招来了她们的记恨，在看不到的角落里，她被她们霸凌了整整一年。
熬到了初三，她终于深受不了，拿起厕所里的扫把反击，将其中一个女生打得头破血流，事情闹大了。
她的奶奶终于来到了学校，结果一进办公室门就甩了她一巴掌，她说，“张月，你怎么净惹是生非。”
“我就说女孩子读书没用，你看你，纯属浪费钱。”
所以她辍学了。
这样再也用不着父母千辛万苦地供奉上学。
她自己也可以逃离那个家，独自跑到县里面打工，养活自己。
但张月一直渴望着家，渴望被爱。
腰腹被她抱紧，张月温热的呼吸洒在颈间，魏棠怔愣地听她继续说：“他很爱我。魏棠，和他在一起，我才感觉到了家的温暖。”
“他问我要不要结婚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我想，终于有人会爱我了。我也值得被爱。”
魏棠的心酸胀比，她试着开了开口，但关于李大荣的话，确堵在喉咙上，法吐出。
“棠棠，我想和他有个家。”
抬手回抱张月的腰，魏棠干涩地说：“月月，你要不要再想想，你们才谈了几个月，而且你才十九岁。”
“十九岁已经不小了，你忘了，村里多的是十九岁结婚生子的姑娘。而且我早就不读书了。”张月笑着打断魏棠，“不结婚我还能干什么呢？”
“去外面看看。”脑海里闪过江封的话，魏棠急促地说，“离开这座小县城，我们去外面看看。”
张月身体愣了一瞬，从魏棠的肩膀上抬头，望着她的眼睛，有些奈地说：“大荣哥在这呢。”
张月已经被李大荣迷得神魂颠倒了。
魏棠心底升起一股子凉意。
李大荣绝非她的良配!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张月跳进火坑里。
“非他不可吗？月月，我的意思是，先别急着结婚，你们再磨合磨合，你会遇到更加合适的人。”魏棠面容难掩焦急。
“你应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遇到他的时候，你会发现，真的是非他不可，不会想和其他人过下去。”张月有些失神。
“他不合适。”魏棠干脆摊明白了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