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惹事,毕竟张月和她们玩得开,在一块工作,闹难堪了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但张月会难做人。
张月看了看魏棠,又看了看陆春凤,没说什么,再傻也看出来陆春凤是故意刁难魏棠。
低头拿起一根肉串,她默默吃了起来。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豪横。”王秀华大笑起哄,像欢呼的猴子,用手肘顶了顶身边的陈强,挤眉弄眼。
口腔里充斥啤酒的味道,又苦又涩,魏棠努力压着想吐的欲望。
桌上也没谁,所以她拿了一串韭菜塞嘴里,企图压住那股味道。
江封懒洋洋倚在厨房边,偶尔望向店外的顾客。
陈强他们声音又大,所以他正好看见了魏棠喝酒的画面,也没有过她低头时脸上掩盖不住的厌恶。
“你在笑什么?”光着上身的秃头老板忙活着给烤串撒料,偏头看到他嘴角挂着的笑意。
炭火的热气熏得他满头大汗,身上的老虎纹身挂满汗水,配上他宽厚的肩膀,整个人像电视剧里的香港混黑社会的大哥。
“新纹的?”没有回答他的话,江封望着他手背上的黑蛇纹身笑问。
“前几天刚弄的。你要不要也去纹一个,手臂那红玫瑰娘不拉叽的,哪有老子这个酷。”将烤好的串串放到盘子里头,李国庆顺手递给江封,指了指外头坐着的红衣服女人,“他们那桌的。”
“哦。”江封接过盘子,朝外头走去。
“你们的。”
放到他们桌上后,江封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晚上七点十八分,店里店外的桌子基本都有人住,看样子李国华今晚得忙活紧了。
“喂,我改天再来找你喝酒。江封朝店里忙碌的李国华喊了一声。
“行。”里头传开李国华中气十足的声音。
也许是因为陆春凤她们的话题自己融不进去,吃完韭菜后的魏棠,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打量四周。
然后把目光放在了江封身上。
不知不觉就有些失神。
背后隐隐传开窥视感,江封皱了皱眉,回头一看,只见魏棠呆滞地看向自己这边。
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方,街道空荡荡的,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在盯什么。
收回自己的视野,江封走到不远处停放的摩托车旁,拿起头盔带上后,长腿一迈,驱车离开。
“棠棠,发什么呆呢。”张月戳了戳魏棠的腰。
”没,没法呆。”回过神的魏棠扭头,只见大伙都盯着她瞧。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她家离这边有点远儿,见盘子里的串串都吃得差不多后,她想离开。
“我先回家了。”魏棠站起身,带着愧意的笑,“已经很晚了。”
“哎,那我…”张月仰头看了看她,刚想说她送魏棠一程。
就被陆春凤打断话,“啧。”
她语气很不耐烦。
见大伙都看向自己后,补充道:“张月,你不会也走吧,我们还想去打台球呢。”
“真扫兴。”陈婉雨嘟囔了一句。
“棠棠,你们先玩吧,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好了。”魏棠适时开口,堵住张月的话。
“你们慢慢玩。”朝大伙微微一笑,魏棠背着她的破书包离开了。
走远些了,背影还听到陆春凤的感慨:“不是一路人啊。”
和张月告别后,魏棠拖着狼狈的身体上楼,正好遇到下楼的邻居王叔。
王叔早就对魏棠一家怨气颇满,经常大吵大闹的,整得正栋楼都不安宁,搞得像这里只有他魏家一家住。
而且王叔是小学退休老师,骨子里掺着老一辈教书人的傲气,古板严厉。对待魏棠这种整天浓妆艳抹,不认真学习的孩子,除了恨铁不成钢就是厌恶嫌弃。
果不其然,魏棠在他眼底看到了不满。
王叔还想再说点什么,但看到魏棠红肿的脸,他犹豫了一瞬,咽回了到嘴边的恶言。
摇着头与魏棠擦身而过。
走远了,楼道里隐隐传来他的叹息声。
“好好的年轻姑娘,怎么就不学好啊。”
怎么就不学好啊?
魏棠心里有些苦涩,学好?
她要怎么才算好?
逆来顺受地接受魏大东的辱骂殴打还是乖巧地倾听陈梅的尖酸刻薄,在家当老实害的布娃娃,接受他们的怒火然后乖巧的遵从他们的想法,找个男人随便嫁了给他们收一笔彩礼钱?
还是和大部分同学一样看不起张月她们,和她们保持距离,每天在学校支起一张和善乐观的假脸,表现努力学习的上进样子,然后明明下一学期的学费都没有着落?
这样的好,她不学也罢。
只有竖起满身的尖刺,刺猬才能有活下去的机会。
抬手摸了摸眼角,魏棠冷着脸敲门。
陈梅骂骂咧咧地过来看门,见到她后,惯常讥讽:“哟,挨打啦?”
魏棠剜了她一眼,没说话,背着破书包直接进了房间。
坐在书桌前,拿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发现肿得像猪头。
还是泥坑里滚一圈脏兮兮的猪头。
镜子还没放下呢,外头传来了魏大东醉醺醺的声音,“魏棠,我告诉你,下学期学费,老子没钱给你付。”
“就你那成绩,读也是浪费,占着茅坑不拉屎,没啥用。”
“别想着要老子掏钱,你爱死哪死哪,我不管你。”
魏棠气得握紧了拳头。
隔一段时间他就要拿这事发酒疯。
魏棠简直受够了。
“你把我奶奶的几万块给我,我马上滚出这个家,不要你管。”
魏棠朝门口大喊。
“你吃的穿的什么不要钱,老太婆死了这么多年,你以为几万块花谁身上了?白眼狼,钱早就被你花光了。”陈梅一听到钱,扯着嗓门不要脸的吼。
魏圆满稚气地附和:“白眼狼白眼狼!”
“滚。”捏着镜子魏棠一把甩向门口。
只听“砰”地一声镜子砸在门板上,然后落到地上发出镜片碎裂的声音。
压抑一天的魏棠此刻猩红着眼,被他们一家三口不要脸的行为,气得浑身发抖。
望着地上碎裂的镜片,她恨不得捅了他们,让他们永远闭嘴。
但残存的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为了魏大东那个人渣,毁掉自己的人生。
她的人生还很长…
但是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呢?
魏棠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她抬手用力擦了擦,眼底透露些许坚定。
她总有一天会逃离这座牢笼的。
—
生活费不够,魏棠都是束着肚子吃东西,哪能花钱买药。
一大早起床后,翻了翻书包里瓶瓶罐罐劣质化妆品,她晃了晃遮瑕液,扭开眼线笔,发现它们都要见底了。
没钱的她,连遮伤都遮不了。
只能顶着红肿狼狈的脸去学校。
班里的同学难得见她没有画浓妆,正惊讶于她那双漂亮的眼眸没几秒,就被她红肿的脸蛋吸引而去。
对上她的冰冷的眸子,默默开好奇的视线。
物理老师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班里面今天的氛围不对劲,咳了俩嗓子,躁动的声音安静下来后,扫见魏棠狼狈红肿的脸,愣了一瞬。
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熬到了下课,布置完作业后,走出教室门口前,她板着脸严肃地喊了声:“魏棠,到我办公室一趟。”
魏棠微滞,她已经很久没有唤过自己的名字了。
高一的时候,物理老师对她很温柔,许是了解到一些她的家庭情况,对她始终保持着善意。但随着后来魏棠越来越叛逆,勾搭上张月她们,经常传出打架的风言风语,成绩一路下滑后,物理老师单独找她聊了许多,试图拽住叛逆的她,但徒劳功。
慢慢地,像其他老师一样,她望向魏棠的眸子里染上了惋惜。
最终,如许多老师对待坏学生那样,不再搭理她,任其腐烂。
魏棠拿不准她的意图,但对于这位曾经温暖过她的老师,她老实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向她的办公室。
一路上,魏棠想了许多,她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作业又没有交吧,老师要语重心长地找她谈话,说些陈腔滥调的鼓励语,规劝叛逆的学生……
数中可能,魏棠想了一路,缓慢地走到了办公室门口。
办公室里只有物理老师一个人。
魏棠低头敲了敲门。
“进来吧。”物理老师的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魏棠心跳得极快,她死死握着发汗的手心。
低头走到她的办公室桌面前。
不敢抬头看向她。
因为魏棠害怕在她的脸上看到失望惋惜的神色。
物理老师望着狼狈沉默的魏棠,轻轻叹了口气。
叹息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是如此的清晰,像刀子一样扎入魏棠的心底。
魏棠默默闭上了眼睛,准备好倾听老师的责怪,亦或是失望。
但什么也没有。
物理老师什么也没有说。
她的手心被塞入了一瓶东西。
魏棠愕地低头望去,只见是一瓶红花油。
普通的红花油仿佛带着烫意,魏棠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她:“老师……”
声音带着颤抖。
“回教室去吧,这玩意你拿去用。”物理老师开了魏棠的目光,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架起眼睛查看自己的教案。
魏棠怔愣地转身,死死握着手中的红花油,眼角酸涩。
但她咬牙憋回自己情绪。
刚走到门口,身后又穿来了物理老师的声音。
带着心疼更带着奈,她说,“魏棠,不要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你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再也控制不住,魏棠潸然泪下。
没有回答她,逃似的逃回了教室。
“她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见她哭着回来,班里的同学窃窃私语。
“嘿,可能被骂哭咯。”
“黄红梅骂起人来那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黄红梅是物理老师的名字
“你别说,她这样子还怪可怜的。”
阮秋秋有些心疼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