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棠晚上八点钟下班,路过楼下台球室时,有几个男人朝她吹了吹口哨,她面色不改地继续往前走。
天已经黑了,自建房走廊前散发着微弱的灯光,一些老人聚在灯下聊着家里长家里短,魏棠路过他们的时候,身后隐约传来他们谈论的声音。
“现在的小孩啊,都不学点好的,天天网吧玩游戏,也不体谅体谅父母的血汗钱。”
“小小年纪不学好,以后可怎么办哦,有的他们苦吃的。”
“特别是有的姑娘啊,脸上抹地跟只花猫一样,大晚上也不晓得回家,天天在外面浪,哪天肚子被搞大了都不知道。”
……
魏棠不自觉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她能忍受同龄人中年人鄙夷的目光,但是受不了和她奶奶一样年迈的老人露出轻视的话语。
他们沧桑缓慢的语调,像极了她年迈的奶奶,如果奶奶看到她如今这副模样,魏棠想,她一定会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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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空荡荡的公路上,路边的几盏路灯散发着微弱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拉的极长。风吹过时,带起路边的杂草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还夹着虫鸣声。
因为这两天下雨,夜空中不见月亮的踪迹,而贫困的县城包裹在群山中,魏棠向远处眺望,入目一片漆黑。
冷风透过她的t恤侵蚀着她的体温,被路灯拉长的影子昭显着夜的萧瑟冷清,魏棠冷的揉搓着自己的手臂。
顺着昏暗的路灯的指引,低头一步步向所谓的家中赶去。
江封傍晚的时候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觉得有些累,就躺在躺椅上眯了下眼睛,结果再次睁眼时,天已经完完全全黑了下来。
店里没有开灯,他摸索着按下开关,一瞬间的灯光刺激让他的控制不住的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灯光。
走出店门,正好撞见魏棠的背影,黑夜勾勒地她越发瘦削。
江封忍不住皱了皱眉。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边是县城边缘,鱼龙混杂的,什么人都有,一个小姑娘大晚上独自一个人在公路上走,说实话,并不是太安全。
骑上摩托路过魏棠时,他想了想,刹住了车,“小姑娘,要我送你一程吗?”
熟悉的声音让魏棠停下脚步,望向骑在摩托上的男人,黑色的头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色,而露出的下颚在昏暗的路灯下线条分明,嘴唇的弧度略带性感。
“不用。”魏棠说完,继续向前走。
被拒绝的江封顿了一瞬,突然意识到自己这突兀的询问倒有点意图不明的意味了。他们只匆匆见过几面,而且过程都不怎么愉快,大晚上的自己突然停车搭话,也不怪人家姑娘会起防心。
想到这,也不做停留,他利落的骑车离开。
魏棠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钟了。
门锁了,她在外面敲了敲,许久等不到开门,但是有灯光透过地上的门缝映入她的眼底。
魏棠也不恼,站在门外胡乱的乱敲,敲累了就停一会儿,接着继续敲。
敲了几分钟,门就被陈梅打开了,“大晚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扫了眼沙发上精神的魏圆满,魏棠平静地直视陈梅的眼睛,“是吗?”
触及她眼底的冷意,陈梅有些不舒服,倒也不再说什么。
倒是魏大东看到站着门口的魏棠,恶毒的诅咒,“大晚上不回家,你怎么不干脆死外头。”
每次进门都少不了一次冷嘲热讽,侮辱辱骂,魏棠不想再和魏大东打一架,毕竟前俩天的伤口,到现在都还疼。
她像没有听到他的咒骂,平静地走向自己房间。
摸到门把手时,想到自己的生活费,虽然问了魏大东也不一定给自己,但是她就是想恶心他一把,于是她扭头说,“我下个月的生活费呢?”
提到钱,魏大东像被戳破的气球,猛地炸开,“钱钱钱,老子哪来的钱,大风刮来的吗?狗日的,读你妈的破书,你活该去进厂,天天跟个索命鬼一样索老子命。”
“这书,我读不读不关你什么事。”魏棠故意咧着嘴角笑。
高中生一个月四百块,包括她的衣服和日用品的开资,她用得谨小慎微。而她没有住宿,因为学校收住宿费,魏大东舍不得那点钱,宁愿让她每天回家。
毕竟魏大东丝毫没有想过让她读书,但是碍于她死去奶奶留下的遗言,他不得不咬牙让魏棠呆学校。
因为他送魏棠读高中,他才能拿到她奶奶攒了半辈子的几万块钱,买了这套破旧的二手房。
如果他不履行奶奶的遗言的话,他的姐姐姐夫俩人,一定会像条疯狗一样咬掉他的肉,让他死也吐出吃掉的几万块钱。
一切都是由于奶奶的遗言具有法律效应。
魏棠法想象她那一辈子都扎根在贫瘠的大山里的奶奶,一个不识半个字的老人,为了孙女的后路,在听到别人说法律的厉害后,选择背着背篓跑到县城的法院求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