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不好了，出大事了！”
村南的赵大娘边跑边喊，旁边的人都被这大嗓门吓了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有人凑上来问，眼里闪着看好戏的兴奋光芒。
赵大娘又往前跨了一大步才停下来，她半躬着身子，大口大口喘了会儿气，才又道：“快去叶家报个信，叶大和他家叶明小子在荒山上被狼给咬断脖子了！”
一听这话众人皆是一惊，有脚程快的年轻小伙儿直接拔腿就往叶家的方向狂奔而去。众人也赶忙跟上，心里却纳罕，荒山山如其名，不作产出，且野物多，算不得安全，虽有年富力强者会上山打猎，碰碰运气，可就叶家那两个外强中干的，没事去那荒山上做什么？
几番思量间，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赶到了叶家门口，几个男人在门外喊了几声，破旧不堪的木门便“吱呀”一声响，被推开了。
院里走出个年轻的男人来，他脸色苍白，透着几分病气，整个人瘦削单薄，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
不过那张脸实在是漂亮秀气的很，许是还在病中的缘故，他皮肤白得如同几月没见过太阳，却是衬得眼尾上咳出来的红晕更加勾人。刚刚还大呼小叫的男人们见他出来，一下子就熄了声。
他站在那，眉眼低垂，只穿着件半旧的衣裳，却透着些冰雪似的清疏，让人不敢大声叫嚷，唯恐把他惊着。
周围一时寂静声。直到叶秋站久了实在是忍不住小腿上钻心的疼，偏头捂住嘴猛咳了声，站在前面的几个人才回过神来，忙把来这儿的目的又说了一遍：“小秋啊，你爹和你小弟在山上被狼咬死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什么？！”叶秋本就疼得厉害的腿这下彻底没立住，往后一踉跄，跌坐在了地上。
众人赶忙七手八脚地来扶，刚刚落在后面的赵大娘这会儿也跟上来了，厚实的掌拍了拍叶秋的手，说，“秋哥儿啊，大娘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家小子今儿回来说听王猎户说在山上看到你爹和小弟死在山上，我这心里也是难受的很，但事已至此，早早给他们收尸下葬才是现下最重要的啊。”
叶秋有些恍惚地点头，被一群人扶着上了山。
这荒山的地势的确是崎岖险峻，叶秋对这里却并不陌生，他整个中学时代都是独自一个人每日翻过这座山，去到镇上唯一的初高中一体学校念书，再在夜幕降临前赶回来。
但他从未在这地方看到过叶大和叶明，这两个他相处多年的名义上的亲人。
叶秋看着那两具被野狼啃咬得血肉模糊的尸体，有种不真实的割裂感。
明明今早上叶大还操着一口大黄牙，劝说他嫁给镇上一户稍有家底的老光棍，换彩礼给叶明娶妻。
逼他点头后，就笑咧了嘴，拉着不甘心的叶明翻山去找那户人家说亲。
怎么到了下午，就只剩两具横死狼口的尸体了？
叶秋沉默地盯着地上的血看，其他人看到他这样子，都以为是伤心过度了，只有叶秋自己明白，他只是有些震惊和茫然。
他本想把这条命还给叶家，那自己就彻底自由了，没想到现在这两个人死在自己前头。
人群里走出两个中年男人，是发现尸体的王猎户和留水村的村长李东。李东拍了拍叶秋的肩，劝慰道：“秋小子，我叫几个人先把你爹和你小弟抬下山安葬了吧。”说着点了几个人出来。
叶秋闭了闭眼，转过身朝着李东和几个走上前的男人鞠了个躬，“感谢各位今日相助，工费和安葬费我都会按镇上的标准如数付给大家的。”
他单薄的身子迎风而立，几乎有些摇摇欲坠，却端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
李东摆摆手，想说些什么，又在看到叶秋坚持的神情之后憋了回去。
几个中年男人倒是没想说什么，留水村是出了名的穷困村，村里人都把钱当做心肝似的护着攥着，是以这会儿即便有些不忍叶秋的处境，还是梗着脖子红着脸应了。
叶秋是拄着拐杖下山的，先前被看热闹冲昏头脑的众人也是这会儿才发现叶秋的右腿竟还是瘸的，虽说一个月前的高考前夕，叶大说叶秋在田里除草的时候不小心摔折了腿，过高考一直在家修养没露过面，可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有人偷偷瞥着叶秋的神色，叶秋对此倒是没什么反应，一直是那样苍白力的神色，像是被磨难摧残惯了，再大的石头扔向他，也如同扔向边际的大海，轻轻泛起涟漪便消散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