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试试,”封随心情极佳,林怜下意识的依赖让他惊喜若狂,“不过封令这小子可不轻。”
“粑粑!!!”
“好好好,不重不重,是有福气。”
“哼!”封令负气的转过头,又爬下座椅,扶着座椅跨过障碍,来到林怜腿边,仰头冲林怜笑,张开手抱着林怜的大腿,“怜怜,窝才不重捏!”
林怜被小孩的自证逗笑,俯身贴近小孩,仔细的描暮幻境里渐渐显实的脸。“你,叫封令呀?”
“对哇!粑粑说,”封令走那几步有点喘,“窝有怜怜的一半嘛,就,”他再喘口气,“就是令嘛,所以捏,窝,窝就叫封令喽。”
林怜没想到这个回答,转头仰面看着封随,他的脑子现在像浆糊一样,他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封哥哥?”
“封令当然有你的一半!”封随误以为林怜这是不信,也不想认封令,急忙把封令抱起来递进林怜怀里,捏了捏封令的腋下肉,示意他张开手抱紧林怜。
林怜被突如其来的小孩塞了满怀,一股独属于小孩的奶气扑面而来,他僵直着两根手臂托举着封令,惊慌措的脸上求救的看向封随,“封哥哥!”
封令借封随往前的力一把搂住林怜的脖颈,短小的双腿不能将林怜围起来,只好不停乱蹬想往林怜身上爬,嘴里胡乱喊着,“怜怜抱!怜怜抱!”他可不能辜负爸爸的期望!
林怜脖子受力往下弓难受,只好两只手稳妥的托着封令厚实的屁股墩,脸上奈又助。
怀里的小孩成功完成爸爸交代的任务,脸上洋洋得意的说,“对喽对喽。”
林怜这才认真的看小孩的长相,嗯,眉毛和封哥哥小时候一样凌冽,眼睛比自己的圆一些,竟是和自己一样的狐狸眼,鼻子小小的还看不出鼻梁,嘴巴也随封哥哥,薄而润。戴着可爱的虎头帽,裹着厚实的小棉衣,短胖的小手小腿。
“小朋友好,我、我叫林怜。”林怜不知道怎么开口和小孩说话,求救信号没能成功传递给旁边的封随,只好斟酌的开口自我介绍。
“窝知道的哇!怜怜是窝的妈妈!”两只小胖手一下拍在林怜冰凉的脸上,他想把林怜抓牢,递给爸爸邀功,又碍于自己手短,只能抱着林怜的头不停拽着林怜往封随身边送。“爸爸妈妈咯,窝知道的哇,一家人嘛。”
「妈妈」两字震的林怜差点没抱稳封令,站在原地腿软得踉跄一下,好在封随装傻充愣的余光一直瞄着林怜的一举一动,及时托住林怜的腰,这才没让他抱着封令一齐摔在雪地里。
封随也是大为震惊,这小子竟然知道这些!他借着林怜摔倒的劲搂紧林怜的腰,又觉得自己太唐突,恋恋不舍的放开了林怜的腰,手心仿佛触碰到了林怜真实的身体,端生热。他把手背在身后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握住,这样两只手都染上林怜的温度了。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封随只好假咳嗽掩饰尴尬,刚刚触碰过林怜的手抵到唇边,“咳咳,”不经意的眷恋吻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我、我那个,没、没有说,妈妈这俩字,就,就只说了,怜怜,你,怀胎八月给,给了他生命的,的意思。”
“那是因为粑粑笨咯,说不清楚咯,不过窝聪明的哇,只有妈妈才能给我生命的喽,是吧,怜怜妈妈!”封令说完立马骄傲的对着林怜笑,等着林怜夸他。
林怜一时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时又想找条地缝钻进去,这、这都怎么回事啊…这父子俩说的话都、都是什、什么意思啊…林怜愣着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脑子浆糊似的,捋不清的情绪和杂乱章的话搅在一起,他做不出反应。
封随见林怜一动不动,看起来冷漠疏离的样子,顿时心坠地狱,颓败的低着头盯着林怜,心里只想能多在正大光明的看一眼算一眼,说不定以后见到怜怜只能是偷看了。
林怜仿佛快要被旁边炙热的目光烤出个洞来,只好模糊不清的回答封令,“是、是的吧。”
“对喽,那妈妈你什么时候才和窝们肥家呀,窝和粑粑坐了好远的车来这儿,这儿好冷哇,窝想肥…”封随在失落里的情绪里听清封令的声音,快准狠的一把捂住封令的嘴往自己怀里拉,这小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唔粑、粑粑!”封令一下失去新鲜空气,手在生理反应的催促下一把抱紧身前林怜的脖子。
封令勒得林怜往前一扑,林怜受力拽进封随的怀里。
封随怕林怜站不稳,只好一手捂着封令的嘴,一手环住林怜的腰。
!!!
等封随反应过来自己怀里搂着林怜时,想放手舍不得,不放手没资格。整个僵硬的身体靠在车门上,一动不动。
一时能听见雪落下的「簌簌」声。
“粑粑!”
“封哥哥。”林怜撞进封随怀里的一瞬间,他的脑袋突然像离心泵似的,沉淀和清液分离,他清醒过来。
他真的没在做梦,他碰到了熟悉的体温,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日思夜想心上人的怀抱里有他,他的怀里有他共用过一个心跳的小朋友。
“啊?”封随依依不舍的放开林怜,想装的傻充的愣不过一分钟,就被瓦解冰消。
“封令快不能呼吸了,他的脸好红。”
“啊?哦哦哦。”封随只好放开林怜,心里不住吐槽,这小子刚刚说话气都不喘一个,现在怎么那么弱。
林怜往后退一步,把封令放回车座上,转过身看身边高大俊美的男人。“封哥哥。”
封随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正巧撞上林怜的目光,他这时看清了林怜眼里盛满的月光,绝艳的雪色,和,满实满载的笑意。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
“封令刚刚说,封哥哥是特地来找我吗?”林怜柔柔的声音混杂着雪落的声音,是封随的天籁。
“对哇!粑粑…”封随直起身把车门甩上,物理屏蔽封令聒噪的声音。
“怜怜。”封随弯腰和林怜对视,他斟酌着心里倒背如流的说辞开口,“我,我托人问到你现在住在这儿,我没有其他意思,就,就只是想带着封令,过来给你看看,他有时会问我他的妈妈是谁,我,我就想着带他来见见你,他长那么大,也有权利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的吧?”
“嗯。还有吗?”
“有的!”当然有的,只是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才能合情合理,他只好拖延时间道,“那个,我好长时间没看到张叔了,家里的佣人们很想念他,当然我也是,就想来看看他过得怎么样。”
“嗯。”林怜不急不躁,笑吟吟的看着封随。
“还有,还有就是,我、我,我那个,”封随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的感情,他觉得说出来自己都觉得耻,可他不说又担心过这次机会,他烦躁的摸了摸后颈,思来想去,张开的嘴巴又闭上,开开合合一个字也没蹦出来。
“封哥哥,”林怜看着封随的样子,心里有了猜想。可他生来就自卑,他没有自信的权利。
可胆小鬼的爱也有勇敢的时候,他见到封令的这一刻,他听见封令说他们奔赴千里来找他的这一刻,他看见封随难言的这一刻,他想为自己的爱恋迈出这一步,他想为自己过去的种种画上句号。
“你是因为宠物丢了所以来找吗?”
!!!
“不是!!!我从没有把你当过宠物!!!”封随吓得一激灵,慌张得大声否定。又担心林怜误以为自己吼他,又悻悻的收声,委屈不自知的看着林怜。
“那是玩具吗?”
“对不起怜怜,对不起,我,我小时候做得不对,我知道有些误不值得被原谅,我不找借口,我,对不起怜怜,我之前不对,伤了你的心,我,我做了很多事。对不起对不起,我从外公那儿回来后知道你怀孕了,想从今以后都好好对你,结果,结果还把你逼走了,我是傻逼,我是…”
“封哥哥,你很好的。”林怜听见封随开始骂自己,轻轻的拽封随的大衣外侧摇了摇,“不是,不是不好的人。”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黑色的大衣在白皙细嫩的手里,封随愣神的重启大脑,他的怜怜,难道一直都没有恨过自己吗?怜怜一直,没有责怪过自己吗?一直都没有厌烦过自己吗?
“封哥哥,我,你是因为,觉得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若即若离可行,冷暖不定也行,不喜欢了就丢在一边,喜欢了又可以找回来的人,所以才来找我吗?”
“不是!我没有这样想过!我是想来求你和我回去的,”封随愧对于林怜这么多年的真实感受,同时憎恨自己这两年的自作自受,哽咽着声音说,“我之前做了很多事,我不懂怜怜你的爱,也不懂得怎么正确的去喜欢一个人,我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吃了很多不该吃的苦,还因为一些关紧要的人误会了你好多年,我,我没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还总是拧巴的不好好说话,我还老是让你害怕,”他的声音越来越抖,“我不好,我一点也不好,我,怜怜你不和我回去是合情合理的,我,”他再也说不下去,几天来支撑自己的希望全面坍塌,他几乎站不直身体,“怜怜,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以后,以后不会再打扰你的。”说完他背靠着车门力的滑坐在地上,封随把自己埋进臂弯里,难受得再开不了口,崩溃得不知道往后余生自己该怎么办。
林怜蹲下身,挪到封随面前,依旧是轻轻柔柔的声音,一字一句认真的说,“封哥哥。”
“我总是在地下室里盼着有一天你能和我好好说一句话。因为我不常和人说话会结巴。”
“我总是在厨房里想着给你做好吃的,这样你一天的疲惫说不定能消散一点。因为我小时候经常饿肚子。”
“我总是在捡到你干净衣服的时候期望上面还有你的体温。因为地下室的冬天太冷了。”
“我总是怕你生气。因为小时候他们生气总是会拿我出气。”
“我总是数着你的背影,因为我想有一天能和你正常的见面。”
“我总是想记住你说的所有话,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麻烦。”
“封哥哥,我生来不幸,仿佛是存在的原罪。我总是在每一次在希望都落空,每一次都爱而不得后,都努力鼓起勇气偷看你。”
“可我后来读书认字了,我知道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时莫强求。”
林怜的每一句话都是一把利剑,四面八方的穿刺在封随心上,不断研磨旋挖,蚀骨的疼痛如潮涌一般瞬间淹没封随。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封随再次坠入至际的深海。
林怜说完了,静静的看着杂志上,新闻里运筹帷幄,从善如流的男人,此时蹲坐在雪地里,双手抱膝,随着自己的每一句话而颤抖,“可是封哥哥,是你把我从孤儿院里解救出来,给了我小房间,冷也好饿也罢,都比被当做人形沙袋好。我在封家过得不一定算坏日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呀,人总要看到自己有的。况且,况且封哥哥之前对我没有感情,买我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和我明说过,是我先动心的,先动心的人当然也应该多付出一些,我从来没有怨过封哥哥。封哥哥买了我,除了在、在晚上的、那个的时候凶巴巴的,也从没有真正拿我出过气。至于研究的事,我其实很愿意给封哥哥做研究呢,像我这样的人,运气好会遇到封哥哥这样负责任的人,若是运气不好呢,不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想,大家早一点了解到我们这个群体并没有什么不好,封哥哥不用自责。”
“封随,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你说对吗?”
封随猛地抬头,惊喜、迷茫、混沌、不知所措、哑然…杂乱章的表情一齐堆在封随脸上。他太久没听过语文诗句了,怜怜的话,是他理解的意思吗?“怜怜?”
林怜轻轻扬起嘴角,站起身来,指了指院里冒头的桃树对封随说,“封哥哥,早春不过一棵树。”
“封哥哥,我不知道你这次找我的新鲜劲会持续多久,可是我很喜欢你,和从前一样喜欢。那我,可以喜欢你吗?”声音宛若黄鹂,温软动人,像是浸了水。
林怜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九年。这句话在他心底徘徊了九年。林怜如释重负的表白,他紧张不安的等待着封随的回答。
月色流淌,雪色映人,从封随的视角向上看林怜,乖巧温软的人拉他走出深渊,他得到了重获新生的救赎。
林怜弯腰撑着一只手在膝盖上,朝封随伸出另一只手,“封哥哥,可以吗?”
天神向他伸出救赎之翼。
爱让傲慢者低头,爱让胆怯者勇敢。
苦尽甘来时,不需要再提来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