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裴副驾直上青云,早日晋升机长!”
十几个酒杯碰在一起撞出清脆的回响,大家纷纷灌下大口啤酒,多数男士更是一闷到底,以此来证明祝福的份量。
今天裴临正式成为海上救援飞行队的副驾驶,他是曾经飞行学院的同袍中第一个完成改装顺利入职的学员,大伙儿都很高兴,聚会来了不少人,说说笑笑的很是热闹。
饭局中男人多的地方就少不了拼酒,作为今晚主角的裴临已经喝了几瓶啤酒,那帮人却越来越起劲,开了白的一幅定要把他灌醉的架势。
棠臻从裴临喝下第一口透明液体开始就有些担心,可大家盛情难却她也不好拉下脸。一杯见底后他已是满脸泛红,棠臻终是忍不住劝止:“好了你们就放过他吧,裴临酒量少比不了你们的豪气。”
一帮喝在兴头上的男人哪听得进去?扯开嗓子大声道:“我们今天聚在这里都是为了庆祝啊!喜事哪能不喝酒?”
“既然是喜事就更不能喝到伤肝了。”棠臻的语气加重,有几人放下了酒杯。“大家应该都吃好了,那我们去下一个节目吧?”说完不顾他们的意见,直接起身要去买单。
祁奥的座位在门口,也许是和大家不熟,他今天没什么存在感。棠臻经过他时偏身低头,请他看住裴临别再喝了。
垂落的长发隐隐扫过祁奥的后颈,不等他抬头回应,那幽微的痒意就随馨香散去。
好几人聚在前台等待结账,有个人出单后一直在对价钱,还真给她找出了纰漏。重新打单又发现新的问题,核对了好几次才结完。
轮到棠臻时她直接回绝会员、折扣之类的优惠,就等账单出来照着最后的数字扫码付款。
她步履匆忙地赶回包厢,仿佛再晚一秒男朋友就要成为恶狼的下酒菜。
哈哈笑声透过门扉传到走廊,棠臻推门进去,见祁奥坐在她的位置,手中端着酒杯侃侃而谈,裴临撑着脑袋傻笑,对他揭秘自己童年糗事的行为力反击。
说话间酒杯已空,边上的人再给他满上也不拒绝,神情自若地喝下一口继续揭短。
裴临身前没有酒杯,显然到了祁奥手里。
看到女朋友回来,裴临抹抹脸站起身,接过祁奥的酒杯放到桌上。“散场了散场了,你俩喝够回家睡觉去。”他指着眼神涣散还喊喝的同学提高音量:“今天就是让我破产了,也没人能喝倒他。”
祁奥推开椅子把位置还给棠臻,他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手机,加了约他下次一起喝酒的人。
一群人收拾好东西拥到电梯前,喝高了的往下回家,没醉的人上行唱歌。
进了KTV包厢,有人啪啪把所有灯都开启,五光十色的搞足气氛,然后大家轮番点歌,跃跃欲试的要一展歌喉。
角落里棠臻靠在裴临肩上,一只手放在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平稳起伏的心跳。
“检查好了吗,棠医生?我真没喝多。”
缠绵悱恻的情歌在封闭空间中徘徊,棠臻的耳中却被裴临低低的嗓音灌满。他呼吸间的热气洒在她的额头,棠臻的胸口微微发胀,感觉喝醉的人是自己。
那只手沿着肋间肌慢慢下滑,单薄的衣衫下肌群触感分明。裴临突然拥紧棠臻,两人贴合得就像一体。
“切歌——到这首了,来大家一起唱啊!”
裴临奈地被同学拉起,凑到手握话筒的麦霸旁,屏幕中一束阳光穿过护栏网,画面渐渐暗下。
“爬升,速度将我推向椅背……”
几道音色不同的男声混在一起,努力模仿着歌手浑厚的原音。
“呼吸,提醒我活着的证明……”
裴临唱得认真专注,棠臻望着他半明半暗的侧脸,回想起与他飞过云浪的记忆。
“远离地面,快接近三万英尺的距离……”
距今不到一年,他们是两个相逢在大洋彼端的陌生人。
闷热风的十月下旬,一群滑翔机爱好者齐聚在一个野生动物比人多的偏僻小镇。这里是他们朝圣的梦想之地,每个人都拖着飞机带着伴侣,就等着时机成熟飞上云际。
初到澳大利亚学习时,裴临就听同学提及过这个地方,一直向往着能去亲眼目睹阵晨风云的壮观。在结束一年多起早贪黑的辛苦培训后,他顺利拿到直升机商照,继而踏上来到这里的旅程。
多地转机,长途越野跋涉,联系俱乐部租赁,棠臻进行了和他相同的步骤才抵达目的地。
虽然是镇上唯二两张异国面孔,但他们住在不同的旅馆,除了每天凌晨和大家一起在镇北河滩,守着黯淡光的地平线逐渐变亮外,他们白日里毫交集。
这个地方过于简陋苍凉,景色法吸引人顶着高温出去游玩。
外地人来此只有一个目的,但没人能肯定阵晨风云的确切降临时间,每个人都在碰运气。很多人已经等候数个星期也不见成云的迹象,时间不允许他们期限地逗留下去,只能抱着明年再来的希望遗憾离开。
棠臻和裴临固然也不能久留,是以在一周即将结束时,他们都做好了离去的准备。
虽然不想白来一趟,而下次再来更不知是何年月,但大自然听不见他们的召唤,苦等也意义。
准备回程的那天棠臻本想睡个懒觉,可连续几天的早起已给她形成了临时生物钟,一到四点多意识就自动清醒。她躺在床上看手机,WiFi信号时强时弱,点开什么都要加载半天。
扫兴地把手机丢到一边,棠臻掀被下床,屋外传来踩动木地板的脚步声。
随后有人敲响她的房门,是女店主热情的声音,通知她“黑线”来了。
之后棠臻常常会想,她最大的幸运到底是在第一次就能见到阵晨风云,还是在那次旅途中能够遇见裴临。
这个问题很难说清楚答案,二者都是互相牵绊的命定。如果没有阵晨风云,她就不会结识裴临,而若是没有裴临,她也不能翱翔在云端之上。
因为认准了阵晨风云不会出现,棠臻租用的滑翔机主人前夜喝得酩酊大醉,连路都走不直更别说开飞机上天。
汹涌庞大的云体掠过小镇上空,棠臻站在它下方的阴影中,强风吹拂着周遭的一切,而她比任何时候都更想靠近那高悬于天幕的翻滚云浪。
就只能这样过了吗?失落不甘的情绪像紊乱的气流在身体里乱窜。棠臻看着别人都去机场预备起飞,而她明明做好了一切准备,也等到了阵晨风云,却不能如愿飞翔。
她问了每一个有飞机的人,但不管是滑翔机还是轻型飞机,都没有一个空座位能给她。
整座小镇只有一架飞机落单在跑道上,可没有驾驶员,它就和不能坐人的模型一样用。
裴临的犹豫直到快要踏进机舱的那刻才做下决定。
他把自己的直升机驾照拿给棠臻,告诉她如果愿意,他可以驾驶她本来租用的那架滑翔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