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苏勒折返回来，我将宫灯递给他，他将一支簪子递给我。
我和他皆是一愣，他说：“我方才瞧见那边有卖簪子的，我怕去晚了被人买走，喏，你看看喜不喜欢？”
他的眼光不，这簪子确实好看。
我点头，“喜欢。”
我笑问他，“这个呢？你喜不喜欢？”
他也点头，“喜欢。”
傅淮川极为煞风景，“她的意思是说你像狗。”
“……”我真想给他两下。
伊苏勒不以为然，“阿清买的我都喜欢。”
听听，人家多会讲话。
事实上出宫的时间也没那么宽裕，我仅是同他们买了宫灯，同伊苏勒和顾珩尝过一些街上小吃，简单用了晚膳就得回宫。
伊苏勒本要一同送我回宫但傅淮川同他说了些什么他便同我告了别，说是有事要处理。
傅淮川原也不打算送我回宫的，是宫里传了信来让他进宫一趟，他与我同路便美其名曰送我回宫。
分别前他将那盏小狐狸宫灯递给我，“孤用不着，你拿着吧。”
我看上去像是用得着的么？
他又说：“这小狐狸便是你。”
我闻言接灯的手一顿，“为什么？”
“爱撒谎。”
啧，这厮！
我故意说：“我还觉得顾珩那盏小猫灯像我呢，顾珩，把灯给我，我看你也用不着。”
顾珩神色一瞬紧张起来。
傅淮川：“你买给人家的，现下又收回来，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竟找不出话来反驳！
之后我抱着书往扶沁斋走，也不知为何，我在路上一个宫女太监都没见到。
“太傅？太傅？学生进来了。”
今日的门只是微微敞开，我轻轻推开走进去，院中人。
我想着先去抄书的前斋等沈昱安来，没成想一推门便是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印入眼帘的便是两具尸体，一具伏在我曾抄写过的案上，另一具仰面靠在沈昱安的案上。
两具都是宫女装扮，仰面那具尸体喉咙上还插着短刃，双眼瞪大，微微向上死死盯着，这具尸体离我最近，地上的鲜血肆意淌着，蜿蜒着犹如利爪向我脚边靠近。
书掉在地上，我怕沾血却又不敢去拿，想往后退却发现双腿发软根本动弹不得。我并非第一次瞧见死人，在与伊苏勒初遇时我便见过，但当时那刺客中了箭弩后直接倒地，我逃的匆忙未见半滴血。
可眼下情景到底不同，这一地刺眼的猩红实在真切，激得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所措，从脚底陡然升起一阵恶寒，我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回过神来，想在鲜血染到鞋底之前退出去。
我一把扶着门框，强撑着发软的身子终于从房中迈出来。
在触及到新鲜空气之时我才觉自己是清醒的，我想也不想要逃离扶沁斋却在转身之时看见立于院中的沈昱安。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正是压抑沉闷之时。
我瞥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中满是鲜血！
我一下僵在原地，后脊迅速爬上恶寒，我一下联想到屋内的两具尸体，心被紧紧提着，不敢大声喘气。我本想当做什么也发生就这么忽略他手中血迹离开扶沁斋，可我什么也说不出来，脚下也动弹不得。
他微微蹙眉，拿出一方锦帕擦拭手中鲜血，“你都看见了？”
我若是说没看见，你能放我走吗？
“太……太傅若是忙，学生……学生就先走了。”
他抬眸平淡瞧我，竟是朝我走来！
我吓得腿软，一下瘫坐在地。
他面表情朝我逼近，我忍不住害怕直往后退，最后背抵在门板上，我退可退，他也正好走到了我跟前。
他居高临下睨着，淡淡开口，“你害怕？”
这叫什么话？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好嘛，屋里是尸体，屋外正面对的是杀人凶手，我已经竭力在控制自己的身子不要发颤了。
见我久久不回话，他神色有些古怪，“顾珩不是说，伊苏勒救你时你见过死人。”
这哪能一样，我逃得匆忙哪里来得及细看尸体更别说像方才那般与尸体共处一室。
我摇摇头，“学生没见过……这样的死人。”
他这才如恍然一般扫一眼屋内，在我面前蹲下身，口吻平得可怕，“敖不可长，欲不可从，志不可满，乐不可极。这话你现下可知是何意了？”
我一愣，之后瞬间头皮发麻。
现下可知是何意？
他仿佛事发生一般平静，手中还握着那方才用来擦血的锦帕，他将我逼至末路又蹲下身来却只为询问我的课业。
“学生知……知道了。意……意思是，傲慢不可以滋……滋长，欲望不可以不……不加约束，意志不可以自满，欢乐不可以走……走向极端。”我磕磕巴巴把话说完。
沈昱安眉眼一凝，“好好说。”
“傲慢不可以滋长，欲望不可以不加约束，意志不可以自满，欢乐不可以走向极端。”我大着胆子一口气说完。
“你吓到她了。”
是傅淮川的声音！
我一下扭头去看，确实是傅淮川。
傅淮川走进院中来，沈昱安也起了身，退到一边，“是她胆子太小了。”
傅淮川上了台阶来拉我，我借着他的力才得以起身。
傅淮川神色淡淡，但眉宇透出些温怒，“以后莫要再吓她了。”
我紧紧扯着傅淮川的衣袖，他现下就是我的救命稻草。
他带我出扶沁斋，沈昱安只一垂眼，瞧着手中锦帕，似有似一声轻笑，“今日的课没上成，明日你再来。”
我身子一僵，“学生知道了。”
我不敢不答应，一是他毕竟是教我的太傅，若我不答应，不知他在学堂又会做出什么事来；二是我好歹是傅淮川托他照顾的人，瞧他们俩的关系沈昱安应是不会杀我灭口。
直到出了扶沁斋我还是没能平静下来，“沈太傅不会杀我灭口吧？”
傅淮川淡瞥一眼，没言语。
我心下一寒，“那就是会了。”
“若换了旁人，你都等不到孤来。”
“我能不能不去？”
“今日事发突然，他是个好先生，平白不会吓你。”
“当真？”
“你是孤的人，他不会对孤的人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