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淳?”邢妍慢慢蹲下,伸手将他掰向自己,阿淳着魔般嘶吼着畜生,邢妍抬手一耳光甩在他脸上,“阿淳!”
阿淳呆滞了半晌,才缓过来,喃喃哑叫道:“妍妍……”
“究竟怎么回事?”邢妍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了摇,质问道:“他怎么死了?!”
“他……他——”阿淳还没说出个所以然,便失声痛哭起来,他用力扑进女人怀中,双手紧紧揪住对的腰带,痛哭道:“他是畜生……他该死……”
邢妍余光向尸体一瞥,眼里只剩森然的寒意。深呼吸了几下,她抬手拍拍阿淳的背,而后把对方强行揪起来。
“别哭了!”邢妍呵斥住哭哭啼啼的阿淳,阿淳被吓住了,睁大眼睛对上她的眼睛,她浅褐色的眼珠如水晶剔透,没什么人性在里头:“阿淳,我说过,你要永远陪着我,现在你最好立刻给我擦干眼泪,把这里彻彻底底地清理干净。”
“把你能处理的处理好,至于其他的,”她顿了顿,把呆愣的人拉进怀里,“都交给我。”
血迹需要冷水清洗,如果用热水,就再也洗不掉了。
阿淳跪坐在地毯上,身边放着一只小水桶。他拿着蘸了洗涤剂的刷子,一下一下刷着地毯上的血迹。有些血已经渗进了木地板的缝隙,他打算待会儿用特殊的洗涤剂和硬长毛刷来处理。
洗东西是他很擅长做的事情,邢妍的贴身衣物,自小就是由他亲手洗的。
从沾满奶渍的口水兜兜,蹒跚学步时的地板袜,到一岁岁变长变宽的衣裤,袖口上沾染的笔墨,青春期的月经初潮,再到约会回来的口红印,被烈酒污糟的裙角。再后来,逢微便出生了,有时她兴致好,会在逢微吃好奶之后,替他抱一会儿,逢微把奶吐在她身上,他便叫她们俩都脱了给他,如出一辙的母子俩,赤条条地坐在沙发里,等着他泡上了衣服过来说话。
逢微像极了邢妍,乌黑的头发又长又直,阿淳给他剪了个齐齐的刘海,就和邢妍小时候一模一样了。多乖巧漂亮的孩子,总是乖乖坐在大人怀里,睁着一双晶亮的大眼睛,除非难受,他不哭也不闹。
后来他大了,为了大人的偏心而乖张,但从不真的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他是最听话的,要他考多少分就考多少分,要他学会什么他就学会什么,他不像别的纨绔子弟那样,从不让邢妍操他的心,自己就成了材。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他才十九岁,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摧毁他?
阿淳刷动的动作慢慢停止,而后又更用力地刷起来,力气大到地毯被毛刷刮出数道绒丝,他也不管,依然使劲全力疯狂地刷动着,直到地毯被刷出的白沫里再次漫出丝丝缕缕的血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为什么。
邢妍到邢家的时候,刑董事长正准备抽雪茄。
“你怎么有空回来了?”邢董事长捏着雪茄,向她身后探看了一眼,“逢微呢?”
“只有我。”邢妍摇摇头,走到父亲身前,顺手夺起对方手里的雪茄,往自己嘴里一塞,又抓起一旁的雪茄剪,咔嚓一声剪开,才将雪茄剪铛一声丢了,滑开火柴深吸一口,“爸,高靳死了。”
高靳推开门走进去时,高逢微正趴在床上写阶段考核的作业。
他刚洗过了澡,穿着一身水蓝色的睡衣,趴在抱枕上,读着笔记本电脑上的文章。
“爸爸?”见高靳反锁了门,他不明所以地抱着枕头坐起来,“有什么事吗?”
高靳点点头:“过几天我要出远门,有些事跟你交代。”
高逢微合上电脑,盘腿坐在床上,等高靳走到床边坐下,才说:“爸爸,你要去哪儿?去多久?”
“没什么大事,就是几家下游公司转转,要不了半个月就回来了。”高靳摸了摸他的脸,将手掌按在他肩上,他闻到高靳手指上的红酒味,“我不在的这几天,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嗯。”高逢微乖顺地点点头。
高靳知道,面前这个乖张暴戾的小畜生,从来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这么听话。他是两家维系的关窍和契机,抓牢他就等于抓牢了一切,邢妍对此毫办法,明面上自己就是他板上钉钉的父亲,为了巩固这个地位,就得让他远离所有人。
邢妍对他严厉,自己就对他温柔。阿淳对他溺爱,自己就给他教育。他从亲生父母那里要不到的偏宠和陪伴,自己可以统统给他。孩子是最好哄的,他们天然地爱着他以为的父母们,只要给他颗糖,他们就会感恩戴德,发誓要报答。
这事做得是很成功的,原本他现在大了,已经没有小时候那么好笼络,谁知道高抒朗那一家蠢货,白给自己送这么好的机会。
“这几天还做噩梦吗?”高靳拿过他的笔记本,放在膝头打开看了一眼,“这么晚了还在操心功课,难怪越来越瘦了。”
高逢微还没说话,高靳又拉开他的抽屉,检查他的抗焦虑药还有多少。自他去国外之后,就变得没有那么依赖自己了,对于药物,他解释是因为学业压力。
“这些药怎么放在这里?”高靳皱起眉,“要是让他们看见,又要多心,你妈妈又要大吵大闹的。”
“我随手放的。”高逢微脸一白,连忙下床把药瓶藏到抽屉深处,踌躇道:“爸爸,你别告诉他们,没有那么严重。”